肉质紧实，掉在泥土里像苗寨过年时熏下的腊肠。

最原始的搏斗在这里上演，两个拥有非凡力量的生物纠缠在一起。

“你们快走！”

眼看血池已经沸腾到了极点，一缕缕粘稠血水变得好像章鱼触手一般伸向老神婆，禾荷明白自己插不上手，于是返回头去帮助蒙雌江。

“我不走！”

“这个接着！”

蒙雌江一把扯下胸口的那枚蔚蓝色吊坠扔向禾荷，抓起不愿离开的倔强儿子向寨子外跑去。

“夔会庇佑你们！”

在大雀寨还不叫大雀寨的时候，对夔的信仰就植根在这些苗族人心底，他们坚信，有一只状如龙蛇，出入雷鸣，风云相伴的神魅在十万大山的最深处默默注视着他们。

在触手触碰到禾岢神婆到那一刻，鲜血就如同泄洪的大坝一样灌输进她的身体，与此同时，唐安与巨人的战斗也终于接近尾声。

唐安依旧骑在它的身上，上衣在交战中完全粉碎，结实有力的后背赤裸在空气中，苗刀断成两截被扔到一边，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布满蒙雌巨人的胸膛，再也没有利用药蛊恢复的机会。

两只精致如工艺品的小虫子在它身侧被碾碎成粉末。

“呵。”

“呵...呵.....呵。”

明明神婆嘴唇没有展开，毫无感情的冷笑却从四周发出，频率越来越高。

随着血池越来越浅，一道道鲜红如玫瑰的花纹爬满她的身体，原本老妪的样貌开始向另一种相貌转化。

禾荷将吊坠扔给唐安，随手撒出几道粉末，都在接触到目标之前便消散的无影无踪。

祀舞·血贡祭，借助鲜血供品来换取相应力量。

尽管蒙雌江一行人临走前抢走了不少受到肿蛊控制的寨民，但几百人生命换来的力量依旧称得上可怖。

“不能再让放任她继续了。”

唐安从蒙雌巨人的尸体上站起来，因为牙齿被打掉几颗的缘故，嘴巴里满是血液。满不在意的抹去嘴边的血迹，小腿往后一蹬，高高跃起带着骇人的威势一拳砸向慢慢被血液包裹成团的神婆。

下一秒，血团里分出些血液凝聚成大手轻轻一拨，大厅的土墙上瞬间多了一个人形大洞，碎裂的土屑砸在唐安头上。

乘胜追击！

血手如离弦之箭刺向唐安，转瞬之间，一道蓝光闪过，地上多了一滩鲜血。

“哑！”

“去取夔兽之力！”

场面中突然多出一道清脆如童子的声音，唐安看着不远处矮小的身影露出一抹微笑，扶着土墙站了起来。

黑白相间的绒毛飘荡在空中，碧蓝色的两古叉狠狠切断了血池与血团的连接，血团重重坠落，尽皆融入进半人半鬼的躯体中。

此刻的禾岢老神婆除了头颅外。整个身子都扭曲成了蛇身，碧绿色的鳞片上布满血污，稍稍一张嘴，刺耳鸣叫便冲击的唐安耳朵生疼。

咔嚓一声，随着大雀寨大厅坍塌，原本硕大逼真的夔兽雕像也一点一点碎裂，露出另一尊青色蛇相。

相柳，神话故中，后土大帝将这条作恶多端的凶蛇封印在十万大山深处。

三层楼高的硕大蛇身上镶着苍老的神婆脸庞，两条怪异如枯木手臂甩向猫鬼与禾荷。

“桀……我要你们死！”

祀舞被打断的禾岢眼球泛白，神志显然陷入混沌，只剩下复仇的本能依旧驱使着这副身躯。

唐安后发先至，横起长刀为禾荷挡下抽击，回头说道：

“禾荷，你先撤远点！”

“好！”

禾荷也明白面对这种情况，自己这副小身板未必能帮的上什么忙，倒是更容易变成碍手碍脚的累赘，深深看了一眼唐安后便径直往远处跑去。

很难对付。

即使在吞食力蛊之后，唐安自认为已经接近了人体的极限，但从刚才那道抽击就能感觉到，面对这种非人的存在，自己力量差的还很远。

“猫鬼，你感觉怎么样？”

“悬，早知道老太婆有这一手，我才不来。”

猫鬼回答时的语气很轻松，唐安却完全感受到了它的谨慎与恐惧。

“那怎么办，跑？”

猫鬼瞄了一眼唐安，一边躲开袭来的手臂，一边不屑得甩出一句话，提着两股叉便冲了上去。

“跑个屁，我跑的了，我这山头也能跟着我跑？”

借着身型较小的优势，二人不断骚扰着妖魔般的禾岢，相比之下，猫鬼的两股叉好歹还能留下些微薄伤口，唐安手里这普通钢刀则完全无用。

面对着游击战，癫狂的禾岢开始逐渐丧失耐心，在认定了唐安是这三个小蝼蚁当中的主谋后，一道又一道血手被分化出来。带着破空声狠狠抽向他。

痛！

恍惚之间，唐安仿佛听到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在长时间的体能消耗之后，自己体力急速下降，终于抵挡不住攻势，整个人被打的横飞出去，掉进血池之中。

热，烫。

坠入血池之中，皮肤仿佛有成千上万只带着火焰的蚂蚁不停爬动，灼烧着唐安，灵魂间却又涌起一股冻彻骨髓的冰寒之气。

忽地，蒙雌江留下的夔图腾吊坠遇见血水后泛起了淡淡蓝光，蓝光越来越盛，眨眼间就铺满了整座血池。

冷热交替之间，唐安意思渐渐模糊起来，整个人濒临昏厥，只剩下下意识的坚持。

闭眼，就会死。

“想活命的这股劲儿，还挺顽强。”

不知道血池里的年轻人经历过什么，竟然有着像自己一样在血水中渴望生命的顽强意识，逐渐清醒的禾岢不打算再留手，双臂好似标枪般狠狠直接进刺池水。

怎么没刺中？

正当禾岢疑惑的抽回手臂，突然感觉一股巨力将自己左臂紧紧扯住。

男人从血水中爬出，闭着眼睛的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黑发被血液软趴趴的粘在一起，隐约间头顶仿佛生出了两道犄角，一柄无形又有形的长刀提在他手里。

噗，禾岢的右臂插进他的大腿。

噗噗噗，数道血色触手在他身躯上开出一道又一道对穿的窟窿。

噗。

最后一声，踉跄的男人始终没再睁开眼，只是跌跌撞撞走到禾岢身前，无力的递出一刀。

雷霆做成的刀尽数没入她的身体，电光如蛇在庞大躯体间肆意翻滚绞杀，破坏着一切生机。

“这下死了吧。”

声音沙哑无比，难听的要命。

伴随一声轰然巨响，两层楼高的怪物终于倒下。唐安咧出一个又大又难看的笑容，全身上下满是血污的他也重重跌倒在地上。

赢了。

活下来了。

朝阳散发出黄金般的光芒，熹微晨光一点点揭开笼罩住大雀寨的幕布。

好似，碎金遍地，黄龙初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