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长出口气，大卫还算能保持那股发自骨子里的优雅，“楚先生，你还是先说说你的病情吧。”

“我也正有此意。”楚北寒几乎是没有思考的说了起来，显然接下来这段描述他已经很熟练了。

“大概在两年前，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团模糊的东西，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见。

在最初的时候只能模糊的看出是一串数字。两个月后，随着数字不断变动，开始变得清晰，也就是在那时我发现这是一个由十二个数字组成的倒计时。

每两个数字一组，分别构成年月日时分秒。在能看清楚的当时，数字是01:09:25:18:45，即对应剩下的时间为一年，九个月，二十五天，十八个小时，四十五秒。

本来一开始我并没有在意，这倒计时对我的生活影响不大。”

“豁~我是该惊讶你的记忆力呢还是你平铺直叙的口气好呢？”大卫眉角微微抽动，在心底讶异的同时嘴上亦开口道。

“慢着！容我打断一下。”他的神色已经显得不那么镇定了，“你确定，这对你的生活影响不大？”

楚北寒被这么一问，很是认真的想了想，随后他抬起头回道：“如果只是闭上眼就会看见的话，对我的工作生活倒的确没什么影响。睡觉的时候看着读秒还能加速入眠，我以前算过，大概需要五分钟左右才会睡着，不过随着我逐渐习惯后，这个时间缩短到三分钟左右.....”

“停停停！”大卫这回脸上已经挂起烦躁，他打断的有些粗暴，颇为头疼的摸着额头，“楚先生，你扯远了。不过听你的口气，这倒计时并不是一点影响也没有吧。”

大卫敏锐的发现了楚北寒话中的“如果只是”，并就此提出了能继续围绕主题的提问。

“是的，在半年后，我忽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弱了些。”

“变弱了些？”大卫疑惑道。

“简单来说就是身体机能下降。”为此，楚北寒还专门举了个例子，“就好比你明明能坚持十分钟，可有一天却只能坚持五分钟，且再也难恢复如初.....”

“嘿嘿嘿，十分钟也太短了吧，要是我的话....”大卫嘴角勾起抹邪笑，不等他说完却见楚北寒面不改色的接着说道，“以平板支撑这种全身性发力的运动来举例的话。”

“呃.....原来是平板支撑啊.....”大卫的脸变得青一阵紫一阵，总觉得自己莫名被套路了下。

“嗯？你好像很失望的样子。”楚北寒微微一笑。

咳咳——

“楚先生，我不得不佩服你东拉西扯的本事，你比我想象的要健谈许多。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是回到正题比较好。”

“好吧。”楚北寒点点头，继续道：“我后续发现这种身体机能下降的变化，在倒计时每过半年就会出现一次。在最后半年里，每一个月就会出现一次，且感受的更加清晰。

我不得不怀疑，这倒计时和我的生命及及相关，当倒计时结束时，我大概率也会停止呼吸。为此，我还给这倒计时取了个名字，叫‘死亡倒计时’。”

“喂喂喂，如果猜测没错的话，为什么你能如此轻松的说出来这种严肃的话题啊！”大卫不由在心底吐了个槽，架不住楚北寒面色淡然的模样，他好似对自己的性命漠不关心一样。

眼眸沉凝下来，大卫思付片刻后开口道，“那楚先生，你现在还剩下多少时间呢。”

楚北寒闭上眼睛，轻声回道，“十小时，三十五分钟，五十五秒，五十四秒，五十三秒.....”

“.......”

如果我不打断他的话，他会不会一直这么读秒下去。大卫瞪起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楚北寒。他无奈咳嗽了声，楚北寒随即睁开眼睛。

大卫的目光显得异常怪异，其内包含着质疑，诧异，还有一点点佩服。

楚北寒的描述让他觉得离奇，可如果是单纯编故事的话，又太过具体。斟酌些许，大卫问道。

“死亡倒计时吗？”他咂了咂嘴，品味片刻，偏头道，“你不害怕吗？楚先生，我是说，你现在这种情况，更应该去联系专家会诊，通过物理层面来治疗，而不是由我这个心理医生来开导。”

楚北寒状似慵懒的揉着后脑勺，他淡然的声音响道：“当然会害怕啊，不过习惯以后，除了接受现实，还能怎样。总不可能因为一个猜测的结论就整日活在恐慌中吧。”

呵呵.....，大卫笑的勉强，听楚北寒的口气，他多半是在第一次发现身体衰弱时就推测出了“倒计时结束，生命也同时终止”这个结论。也就是说，在之后的时间里，他几乎是亲眼目睹着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死亡这个既定的未知数被解开后，谁有敢直面它的勇气呢？

别人他不知道，至少面前人并没有露出丝毫胆怯的模样。

莫名的更加钦佩了呢！大卫看着面前这个眼眸沉着的男人，不由在心底想到。

静默无言，此时无声胜有声。

大卫思虑些许，忽的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旁，他从桌上的一本书里掏出个钥匙，随即打开右侧的抽屉。

等到大卫回来后，楚北寒发现他手中拿着一个吊坠。那是一个镂空的五芒星上镶嵌着个逆十字架。

“楚先生，说实话你所描述的问题有些过于不科学了，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而且你思维缜密，心里素质很强，我不觉得心理干预能对你起什么作用。”大卫将吊坠递给楚北寒，“这吊坠就送给你吧，当科学无法解决问题的时候，不妨考虑下玄学如何。”

大卫话毕，露出个自以为帅气的笑容。

楚北寒接过吊坠，悬在手中静静打量，“其实，你能安静听完我的话，已经让我很意外了。”

好家伙！你已经被赶习惯了吗！大卫强忍吐槽的冲动。

见楚北寒接着道，“看来在从事心理咨询这方面，你至少是敬业的。不过你现在递给我这玩意，让我不得不怀疑之前的判断。

毕竟你还是头一个无能为力，转而让我寻求神秘的心理医生。”说着他将吊坠提溜着放在大卫面前。

“但就算是一种心理慰藉，你好歹也给我个正常点的东西啊，恶魔的标志是什么鬼，希望我下地狱吗？”

“啊哈哈哈哈....”大卫笑的很假，一看就是因为被拆穿了目的来掩饰尴尬的假笑。他摆了摆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如果真能给你续命的话，恶魔又怎么样。至少他们愿意公平的交易.....”说到此处，大卫忽而颇为严肃的望着楚北寒，语似缥缈，带着股耐人寻味的口气，“可不像某些家伙，他们认为死亡才是救赎，人间才是地狱。”

“呵。”楚北寒不屑的哼唧了声，他将吊坠揣进兜里，转而仰躺在沙发上，“别以为你说些意味不明的话就能敷衍了事，来吧，我准备好了。”

“啊？来....来干什么....”

“催眠我啊！”楚北寒怒道，“不然还能干什么，你当我钱白花的吗！”

大卫被吼的一愣，足足在原地驻足了十秒钟的时间，才一手握紧权杖，强忍着给他一棒的冲动。忍着怒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好吧。”

“我一定会好好治疗你的。”

嘴角露出抹邪异的笑容，大卫的表情在楚北寒闭上眼的刹那骤然变得玩味起来。

.......

直到晚上九点，楚北寒才回到家中，不得不说今天在大卫医生办公室里睡的那一觉，算是最近睡的最舒服的一次了。连人都精神了许多，楚北寒挥舞着手臂，不消片刻就传来阵乏力感。

明明肌肉依然坚挺，却使不上力，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没想到自己年纪轻轻也能领会到。

哎——

想来连空气都变得萧瑟起来了，这就是中年危机吗？

莫名为自己以后的生活感叹了句，楚北寒躺在自家的沙发上，掏出大卫送的吊坠在指尖摩挲。

“倒计时结束后，我真的会死吗？”

他不止一次思考过这个问题，从种种迹象来看，就算不死也不会是什么好的结果。随着身体机能急速下降，会成为植物人也说不定。眼看着倒计时只剩下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他寻思着自己要不要先联系一下医院，大卫那就不错，郊区的环境挺好，人还少，应该很适合自己。

“献出灵魂，延长生命，你愿意吗？”

“好啊。”楚北寒理所当然的答道，可下一秒，他忽的意识到不对劲，刚才是谁在说话....想着，摩挲着吊坠的手也停了下来。

只见那逆十字架上渐渐凸起个人形，宛如被钉在十字架上，这变化很快，几乎是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就停了下来。再一看这人形已经变得栩栩如生，可是......

楚北寒愣了愣，随即破音道，这特么不就是我吗！！！

他话音刚落，十字架上的自己猛然睁开了眼睛，透射出猩红的光芒，而楚北寒自己则是乍然浑身僵硬，两眼一黑.....

当他恍惚间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身处这座监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