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御驾亲征的消息,飞速传进了后宫。
……
后宫之中,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
是因为陛下竟如此神武,却才大封后宫,又欲披挂上阵。
愁。
是因为沙场上刀枪无眼,万一有某一根流矢突然飞来,正中陛下的“要害”,那,嫔妃们岂非要守活寡?
宣华夫人与容华夫人,甚至已在苦苦构思,立刻着人开始打造一件特制的盔甲了,异想天开的她们,想将陛下的关键部位,重点保护起来,哪怕穿着略有不适,或有磨擦破皮之虞,似乎,也顾不上了。
而皇后娘娘。
则抽出了三支上好檀香,于供桌前焚香祈祷,保佑她的丈夫逢灾必过,护法加持,万军阵中当如闺房内那般生猛,破阵杀敌;待陛下凯旋之日,她一定率领后宫中的嫔妃们,远出长安城,百里相迎。
至于一些魑魅魍魉……
魑魅魍魉本就是见不得人的,天威之下,安敢作祟?
……
……
“……大业初年,帝亲自出征,命林领兵一万为先锋,威领兵一万为后路呼应,帝自领一万,共计三万丁,进剿突厥……”
天高时闻雁。
沙场秋点兵。
此时。
已值农历七月下旬。
长安城北一百里,宽阔的校场上人吼马嘶,烟尘滚滚,刀枪林立,盔甲生辉。
秋风中。
犬突兔奔,狼视鹰顾。
随风摇曳着狗尾草、过山茑。
校场上,一片疾风知劲草,板荡辨忠臣的壮观气息。
一身戎状的杨广眯了眯眼。
今日,他头戴紫金冠,身穿紫金甲,脚蹬抓地虎的战靴,腰挎明晃晃的宝剑,看上去,威风八面。
此时。
沙场大点兵,是他自告奋勇御驾亲征的第一步,可是,这个兵,该怎么点?
杨广根本不懂。
打仗不是过家家,也不等同身秉穿越者的光环,就能百战百胜。
打仗的根本在于如何用好目前拥有的资源、人力、物力,与敌相争——这一点,杨广倒懂。
可是,这仅仅是理论。
打仗,纸上谈兵可不成。
杨广不是赵括。
他可不想干坑队友的蠢事。
……
杨广看看两厢。
左有靠山王杨林,右有大将军苏威,两员大帅身旁,参差而立的,无非是来护儿、麦铁杖、鱼俱罗、张须陀等等各挎宝剑,横眉怒目的随军护驾悍将。
皇驾之侧,步兵在前,骑兵在后,五千弓箭手压住阵脚。
外设飞龙旗、飞虎旗、飞熊旗、飞豹旗。内设青龙旗、白虎旗,朱雀旗、玄武旗。黄的钺,白的旄,青的旌,皂的盖,绯缨大如斗,黑纛宽似云;这些中军器械外,又有四斗五方旗,三才九曜旗,二十八宿旗,三十六卦旗,周天九宫八卦旗,一百零八面镇天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将金盔金甲龙氅在身的大隋天子团团护住。
杨广轻咳一声:“苏威……开始。”
苏威一脸懵查查。
有靠山王杨林在场,这点兵——轮不到他发号施令呀?
他转念一想,大概,是陛下想考验一下自己的治军能力,又或,是想检测一下已许久不曾上阵杀敌的他,兵马是否生疏,也未可知。
君有命。
臣不可违。
苏威看了杨林一眼,杨林脸上淡淡的,一副虚怀若谷的表情。
苏威立刻应诺:“臣……遵旨。”
皇帝在场,苏威不敢偷懒,他亲自上场,手持黑红令旗,“唰唰唰”,对着诺大校场中人山人海的三军将士左摇右劈,从容调度。被选中的,各持刀枪剑戟,跑步出列,列于一厢;未选中的,自有官长约束,原地不动。
“哗……”
“踏踏踏踏……”
脚步声、马嘶声、号角声、旌旗声……声声入耳,气势恢宏。
杨广不由自主挺直了腰,仔细观看。
果然。
从古至今。
军威历来严整。正是: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
……
这一次,杨广当真是杀鸡要用牛刀,雁门关急报,突厥有万余人,那么,他就用三倍于敌的兵力,与敌对阵。
双拳难敌四手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并且,他认为二打一还不够,要三打一才成。
这波稳了。
鼓声震耳。
号角声声。
大军开拔之前,文武百官都来送行,恭祝陛下马到成功,天颜所至,突厥匪众望风而逃。
杨广微微一笑。
杀了猪羊,祭过大旗,每一位出征的将士,也都遵照杨广的吩咐,发放了一笔不菲的辛苦费,果然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上至将佐,下至马步兵,一个个摩拳擦掌,奋勇争先,只盼着早到前线,剿灭来敌。
大军开拔。
秋毫无犯。
十数日间,已抵达雁门关畔。
大军扎营。
雁门关守将袁征,听闻陛下竟然御驾亲征,前来解围,不由大喜。
不容易。
他已经在这里苦苦坚守了二十余日了,并将大量被突厥人抢掠,从家园逃离的难民收拢在了关内,袁征所率边关将士,口粮草料都有定例,如今,还要匀些出来救济难民,他已连发十二道求救文书。
现在。
袁征闻听陛下居然亲自带人前来解围,如何不喜?
他顾不上换下染有斑斑点点血迹的战袍,“咯噔噔噔噔”,一口气跑下关墙,前来接驾。
杨林打量了一下袁征。
不错。
袁征生得身材虽不算高大,但是,浑身上下,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杀气,即便是天子驾前,他也不甚拘谨,回起话来简洁明了。
杨广认为,袁征,颇有云龙兄的风范,是员骁将。
他好言好语,很是慰问了袁征一番。
与此同时,随军而来的粮草官拓拔雄,早已将香喷喷的猪肉酱大饼、白花花的大馒头,遍发守军。
袁征不停叩首。
感激涕零。
杨广亲手将袁征扶了起来:“袁征将军,辛苦了。”
杨广哆嗦着嘴唇,抚着袁征血迹斑斑的战袍,用力拍了拍袁征肩头,声音中,感情十足。
“众儿郎,辛苦了!”
旁边。
众多守城将士见当朝天子竟然如此和蔼可亲,礼贤下士,瞬间,猛地爆发出一阵天崩地裂般的高呼万岁声。
“万岁……万岁,万万岁!”
城墙上,一名备受鼓舞的勇武士兵,“嗖”的一箭,居然将百步开外的一名突厥人射翻在地。
把他的。
这该死的箭法……
……
杨广手扶墙头,往下观看。
关外。
墙下。
一支蝗虫般约千余人的突厥敢死队,正在架设云梯,准备强攻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