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埃里克游荡在阿布雷恩的空荡街道上。格兰德地区的啤酒后劲不小,让他有三分醉意。
来时的熹微灯光全都熄灭,微弱的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晚风阵阵,把树枝刮得乱颤。初冬凌晨的空气吸起来有种微微的甜味,微风吹来的街角上,一队巡逻队正向他走来。
“站住!”一道有力的警告声,让埃里克回过神来。
他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目光聚拢在正向他走来的巡逻队上。
在阿布雷恩这么久,他对城中驻防的部队也算有些了解。
奥多公爵保有着一支常备军队。
这支军队以120人为一团,共有十个团。其中包括6个步兵团、2个弓手团、以及2个军士团。
步兵团和军士团从甲胄和武器的层面上,都算不得轻步兵。
但两者也很好分别,军士团中多是军中宿老。与普通步兵团的士兵相比,他们经验丰富、装备更加完备,每一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公国军士。有些军官的薪酬,甚至可以超过内府骑士。
埃里克撞上的,正是军士团组成的巡逻队。
为首的军士向埃里克径直走来,他看上去年纪在四十岁上下。岁月加深了他脸上的沟壑。
以他的年纪和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神情,埃里克可以很清楚地判断,这个人就是这队军士的长官。
军士长官刚靠近两步,就闻到了埃里克身上不轻的酒气。他原本严肃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
埃里克倒是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正在巡逻的军士身上。
军士们都穿着这样的装束:
头盔外侧是铜,晚上灯光昏暗,看上去和金盔没什么差别,从头盔边缘可以看到里面的银白色。这顶头盔应当是精铁打造,外侧镀铜以显荣贵。
军士队长的胸甲和军士们一样,是银白色的一层层甲片,每一片都差不多有埃里克两个手掌那般大。这些甲片,一层叠着一层,从领口、双肩到整个躯干部分。总而言之,这幅铠甲很好地保护了这位队长的上身。
军士队长和军士们下身无甲,都穿着红色内衬军服。队长和其他人不同,他铠甲上,顺着裆部的位置垂下来四道铁链。铁链上串着铁制的小圆片。埃里克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的,还是猜出来,这是为了容易分辨级别。
这些士兵还罩着红色的半身斗篷,很是乍眼。他们人手一支短枪和四方盾牌。深夜巡逻,每人时提枪负盾,手里打着火把照明。
这队巡逻队,约有二十人,两人并排,全副武装。此时凌晨巡逻,队列严整,没有丝毫松懈。
这三年里,他见过许许多多的军队。提哈城防军、地主武装、绿林强盗、奥多骑士等等。
所见的军队愈多,他愈对军队的概念模糊起来。似乎只要是一群成年男子,只要拿起武器,就可谓之军队。
直到这支巡逻队的出现,才让埃里克惊觉到一丝不可思议。
这才是军队嘛,这才是战场利器。
埃里克在心底品评着,又看向正向自己走来的军官。
队长来到埃里克身前站稳。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埃里克,很快识别出了埃里克的身份,这让他有些不可置信,神情中还掺杂着些许失望。
“男爵。”队长甲胄在身简单行礼。
“嗯。”埃里克没有理会队长,眼睛依旧停留在行进中的军士们身上。似乎是察觉到埃里克并不危险,军士们并未停下。而是继续沿着街道巡逻,他们整齐地行进,盔甲的碰撞声低沉有力。
“男爵阁下?”队长提醒了一下,他看得出埃里克很眼馋这样的一支队伍。
“啊。”埃里克这才回过神来,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这位队长?”
身为男爵的埃里克不仅是威尔兹意志的代表,更在军中有着百夫长的天然职位。从军中级别上讲,他比这位职业军官高上两级。
职业军官们大多不是贵族,所以哪怕是与埃里克同级的军官,在面对埃里克时,也要低上半头。
这种森严的等级差异,无时无刻不笼罩着奥多公国,更何况是在公国首府之内。
队长对于埃里克的回礼表现出隐忍。他一如既往,以自己可以控制的最和缓的声音说道:“男爵阁下,城中有宵禁命令,民众不得擅闯。”
“阁下虽不受此令约束,然还需仔细问讯,这是下官职责所在,望请见谅。”
“问吧。我可是奥多法律的坚决拥护者。”埃里克没太在意,他的眼神还是忍不住往军士们的身上瞟。
“听您的口音,似乎是西奥多人?”
听着军士的问题,埃里克的目光继续停留在军士们的身上,他敷衍地回答道:“嗯,没错。我的封君是加文。”
他把目光摆正,看向队长:“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头。”
“真的吗!”队长的语气明显一变:“那真是有幸!敢问您的领地是……”
“威尔兹。”埃里克察觉出不对劲,反问道:“要查得这么细吗?”
队长立刻让开了道路,换上了一张笑脸。
要不是甲胄在身,埃里克甚至怀疑他会不会躬身送别。
“城中虽然安全,但这两日出了两起治安事故,您晚上出行最好带上些随从。”看着埃里克远去的身影,队长提醒道。
“知道了。”埃里克正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刚转身的军士队长。
队长闻言,转身迎了回去。
“还有什么事可以为您效劳?”
“你叫什么?”埃里克看着队长,感觉他似乎是个不错的人选。
“森图尔。森图尔·奥·加尔尼姆。”队长没有丝毫隐瞒,立刻报上名字。
“嗯,森图尔。”埃里克打量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
男爵卫队虽然有伍德骑士训练,但伍德骑士一个人能力总归有限。如果为他寻找一名得利助手,那么士兵的训练速度和训练质量将会大幅提升。
“加尔尼姆?”埃里克琢磨着这个姓氏,觉得他说话严谨,问道:“是贵族吗?”
“哦。”埃里克看着已经走远的巡逻队,又向森图尔试探问道:“有兴趣为我做事吗?”
这话有些轻浮可笑,换做别的时候,森图尔只当是一笑而过。更何况眼前之人,半夜游荡、满身酒气。
可眼前之人,是位男爵,而且是位实封男爵!他不是城中那些有名无实,仰仗着其并无名望的先祖所留下的遗产,在贵族簿子上,被归属为男爵的败家子。
在认出了埃里克的实封男爵身份后,森图尔心底没有一点傲气。
城里城外的两种不同男爵,他接触颇多。接触越多,他越嫌憎城内的贵族,羡慕起城外的男爵来。
埃里克的突然抬举,让他有些心动,以至于让他不知如何回答。恍惚间,他感觉自己人生的前四十年,终于沉淀成一块敲门砖,助他登上一层新的台阶。
看着队长久久没有应答,埃里克说道:
“这样,我在城外有处昂热庄园,你最近半个月如有闲暇,就来看一看。”埃里克见他没有回应,只当是希望渺茫,索性直言道:“公国的仗已经打完了,你难道要让你的刀剑,在城中生锈吗?”
森图尔久不做声,埃里克以为自己的拉拢要以失败告终,可看他没有当面反驳,还是鬼使神差地又问了一句。
“你现在军饷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