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鸡才叫,梁氏和暮玲便起来烙饼了。
梁氏看看外面的天:“我看着今日天不太好,别再下雨就白瞎了,少烙点吧!”
“成,反正头一日,也不知道买卖咋样,试试再说。”
娘俩准备好了,将推车的车斗去掉,成了个小平板车,一应东西都搬上去,最后抱了捆柴上去。
暮烟也想去看看生意究竟怎样,怕被落下,连跑步都没有去。
她们到集上的时候,天色还是没有大亮,因为今天是阴天。
集市的正街上都是店铺或者固定摊位,她们这一辆推车占地不小,肯定挤不下去。
暮烟看看官道上来往的客商,赶车的车夫,挑担的脚夫:“娘,姐,咱就摆在官道旁!这里来往的外地人,赶路的人多,本地人,多舍不得花钱买这个。”
听她说得有道理,暮玲便附和:“外地人多的地方,那该去官驿附近。”说罢,推起推车就往前走,去了官驿。
官驿旁有几个摆摊子的,都是卖各色小食,还有玩意儿的。
暮玲寻了个空位将推车放下,先将那捆柴拿起来,丢在地上,然后着手点起小炉子,准备炒鸡蛋。
旁边几个摊主都纷纷探头观看,有爱搭讪的便问:“姑娘,你们这是卖什么?”
暮烟抢着回答:“大饼夹一切!”
这名称听起来好新鲜,没有生意的摊主都围过来观看。
火生起来了,锅放上去,梁氏已经打好了鸡蛋。炒鸡蛋火候非常重要,若是炒老了,就不够香。
鸡蛋炒好了,将烙得层次分明的大饼分开,鸡蛋放进去,又夹了些咸菜丝,抹了酱。
梁氏将第一套大饼夹鸡蛋举起来:“家养吃虫的鸡下的蛋,祖传秘制酱料,要不要尝尝?”
“多少钱一套?”有人问。
“两个鸡蛋一套的,八文钱,若是夹肉,再加钱,十二文,十五文不等。”
说着,她朝暮玲使个眼色,又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些钱递给她,小声道:“快去买卤肉,熏肉,不要太多。”
暮玲拿着钱,撒腿一溜烟跑没了影。
有个从官驿里出来的邮差看见了她们的摊子,过来看了惋惜道:“没有肉。”
暮烟忙说:“有肉,一早就定下了,已经去取了,立刻就到。”
黄豆酱遇着刚炒的热鸡蛋,散发出别样的香气。那邮差闻得直吸鼻子:“这位大嫂,你这酱哪里买的?”
梁氏笑道:“我自己做的,祖上开过酱料园子,有秘方。”
“这倒难怪了!”
说话间,暮玲跑了回来,买回来一包卤肉,一包熏肉。
暮烟帮忙往炉子里添柴:“肉来了,客官要加多少?”
梁氏将放熏肉的纸包摊开,将熏肉分成几份:“五文钱一份”,她侧目看看暮玲,想确定自己的定价有没有赔钱。
暮玲点点头,朝她伸出五根手指,意思是这包熏肉三十文钱。再看梁氏将肉分成了八份,有赚,但是不多。
“夹上!”那邮差催促道。
梁氏又在大饼鸡蛋里面加了一份熏肉,用草纸裹了交给那邮差:“官爷您尝尝!”
那邮差急着赶路,一手接过大饼鸡蛋咬了一大口,一手去腰间的钱袋里取钱。
“嗯!真香,比自己夹的香多了,是这酱的功劳。”
第一桩生意就算是做成了,母女三人相视一笑,互相鼓励。
暮烟烧火,梁氏炒鸡蛋,暮玲卷饼,一会儿就卖出去五六套。
忙着做生意,谁都没顾上看天,是一声惊雷将母女三人惊得回了神。抬头看天时,天上已经开始飘起雨丝。
梁氏既怕雨淋坏了东西,又怕做不成生意,左右为难。
旁边的几个摊子都支起了油布的雨棚,人家常年在这里摆摊,肯定是有准备。这个雨棚,逢雨避雨,无雨遮阳,只因早上是阴天才没有支起来。
暮家母女没有准备,慌作一团。
梁氏胡乱抢着卖剩下的大饼和肉,抱在怀里拼命护着。暮玲将盛酱的小陶坛盖上盖子,推起车就跑。
暮烟抱起丢在地上的柴去追姐姐,结果脚下一拌,摔了个马趴,柴禾散落在地上,将她的脸划出两道细细的伤痕来。她顾不上起来,就势去收拢散落的柴禾,这时候雨便劈头盖脸下了起来。
身上的衣裳瞬间湿透,土路被雨水泡成了烂泥,柴也浸在了泥水里。
姐姐和娘已经跑没了影子,只见一块熏肉飘在雨水里,被雨点打得忽上忽下。
她努力爬起来,手里还攥着两根柴禾棍,下意识用柴禾棍去扒那块在雨水里跳舞的熏肉。心里想着:娘若是看见,又要大骂一场,除了骂天,还会骂她们姐妹晦气,不是赚钱的材料。
忽然从她身后跑过来一个身影,不等她反应,手腕已经被那人抓住,侧首看时,见是一身宝蓝色色外袍的曹璋。
“下这么大雨还在这里发什么愣,快去父亲的医馆躲躲!”
不容选择,暮烟被曹璋拉着跑去了不远处的医馆。里面有好几个陈钟村的人在这里躲雨,但是并没有暮玲和梁氏。
曹璋去后面的看诊处取了两条洗脸帕子出来,一条递给暮烟:“快擦擦。”
青砖地上落下一个个脚印,很快又晕染成一滩水渍。医馆的地面成了层层晕染的水墨画。
暮烟只擦了两下脸,便将帕子递还给曹璋,曹璋接过来,径自去擦她的头发:“头发也擦擦呀!还往下滴水呢!”
她的发髻本来就有些乱,这一遭雨淋更不成样子,那根发簪已是摇摇欲坠。曹璋将她的发簪取下来,用帕子一缕缕替她擦拭头发。
擦罢了,曹璋用手将她半长的头发拢起,轻挽于头顶。因为头发半湿,发髻挽得很利落。用发簪别了再细看,暮烟带着水汽的小脸,较平日更显清丽动人。
外面雨如瓢泼,路上行人了无。
门口处侧身闪进一个人,是浑身精湿的暮玲。她向里张望一眼,看见了暮烟便走过来:“我还以为你被大雨冲走了呢!还知道躲雨,没傻透。”
“娘呢?”暮烟问。
“在前面粮店的廊下,那里有好多人躲雨呢!”
“东西都湿了吗?”
“肯定湿了,包肉的纸一湿,肉掉落了不少,没剩下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