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曹家,处理好伤口,钟诚从束腰里摸出钱来问:“先生,多少钱?”
“你下地还带钱?”暮玲问。
“这不是出村了吗?哪能一文钱都不带。”
“只是上点药包一下,给十文钱吧!”曹先生说。
钟诚给了钱又去扶暮玲,暮玲将手臂抽开道:“我脚又没伤,自己能走。”
钟诚见曹先生正看着,尬笑道:“她就是这么犟。”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曹家,暮玲嘴里抱怨着:“越说不坐非让坐你的破牛车,我走路哪有这些事。”
钟诚在后面一个劲道歉:“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让你坐在那边。”
两人从书塾旁的胡同穿过,暮玲一抬头看见田先生正站在前面,便回头冲钟诚说:“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慢慢走。”
钟诚看看她,看看田先生,什么也没有说,自顾走了。
看钟诚走了,田先生才过来问:“伤得咋样,让我看看。”
暮玲将沾满血的双手收紧:“没事,曹先生已经处理过了。”
“回去莫要沾水,这几日好好养着,就不要下地干活了。”
这些不痛不痒的废话,在暮玲这里成了极致的关心,她的一颗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说话都有些颤抖了:“谢谢先生关心,我知道了!”
“快回去吧!不然你母亲又该着急了。”
暮玲红着脸走出书塾,钟诚还站在街上等她。
“你咋没走?”
“是我让你受伤的,再将你一人丢下不管,不像话。”
暮玲刻意与钟诚保持距离,钟诚问:“刚才那位是村里的教书先生?”
暮玲羞涩又得意地一笑道:“是,就是我们村书塾的先生,是不是很年轻俊逸?”
“是!”
钟诚没反对,痛痛快快顺着暮玲的意答了“是”,这倒让暮玲没法继续说下去了。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地走回家。暮丰已经将牛车卸了,给牛喂上了草料。
一进门,钟诚就是向梁氏一通道歉,说暮玲的手伤了,没法再干活,后面的活他都包了。暮玲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存心让我受伤的?”
钟诚没理他,叫暮烟去打水帮她姐洗手上的血渍,梁氏叫钟诚去吃饭。
吃过了饭,钟诚套起牛车回家,梁氏将他送出门去。
“婶子,过两日我再来帮忙播种,顺便把地里的高粱茬子拉回来。”
暮玲对人家没一个好脸色,人家又不肯要工钱,梁氏也不好意思再让人家帮忙:“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播种吧!”
“婶子,没事,出这点力不算啥,您告诉暮玲,不用放在心上。”
“那叫我们可如何谢你!”
“咱不是买卖家儿吗?以后还来往呢!”
“那你以后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可一定要开口。”
“好,婶子,你们村那个教书先生与暮玲很熟吗?”
这一问恰如一根刺刺在梁氏心上。连他都看出了问题,那这件事就要盖不住了,接下来要如何处置,她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我们村就这一个教书先生,谁都认识,他与玲子说不上熟,之前丰儿在他那里读书,是打过几回交道。”
钟诚坐上牛车往胡同口去了,斜对面的大门内,刘氏正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听着钟诚走了,便回到院子里与大刚说:“我说那个暮玲怎么这个不行,那个不行,敢情是看上田先生了。她娘想让她找个白白扛活的,绝不会同意那个柔弱书生!”
大刚放下手里正在磨的镰刀:“娘,这坏人名声的话可不要乱说。”
刘氏嘴角一扯,冷哼一声:“她若是同意跟你好,我便闭嘴,若是不同意,我偏要到处说,不光在村里说,三里五乡都要说,看谁还要她!”
“娘,不能这样,门对门住了这么多年,咱两家又没啥深仇大恨,你何苦去结这个仇!”
“不用你管!”刘氏扭身进了灶屋,大刚气得一甩手进了北屋。
暮玲的手受了伤,而且还是右手,所以什么都做不了,连生意都做不成了。次日她将包扎伤口的绷带慢慢打开,发现伤口有点肿,暮烟担心是不是发炎了,便催着她再去让曹先生看看。
暮玲一边往回缠绷带,一边说:“傍晚再去吧!也不知道曹先生几时能回来。”
这话本来合情入理,但是暮玲脸上的一丝丝笑,让暮烟有种不祥的预感。
去曹家,她那么高兴做什么?
晚饭,暮玲一只手帮忙收拾到锅里,让暮烟烧火,她便说去曹家换药。暮烟想跟着去,可是锅里的饭半生不熟离不开人,梁氏又不在家。
这果然是个好时间,她可真会挑!
暮玲将伤手端在身前,一路朝曹家走去,遇见熟人便大大方方说去换药。
从主街穿过书塾旁的小胡同,田先生正在书塾前晾衣裳。白天有学生们在,衣裳晾在那里看着不雅,他只能等学生们走了再晾。
暮玲道:“先生,您还自己洗衣裳?”
田先生神色专注于将绳子上的衣裳拉平,只用眼角余光瞟了暮玲一眼,淡淡答了两个字:“自然。”
“我来帮您!”暮玲疾步过去,伸手帮忙去将衣裳的边缘扯平,连受伤的右手都顾不得在意了。
田先生伸手抓住她右手手腕:“小心沾了水!”
暮玲抬头,隔着晾衣绳看过去,二人目光相撞,暮玲从他眼里看见了一丝火热。她甜甜的叫了声“先生”,并没有急着抽回手腕。
暮烟越想越不安,给灶塘里添了些柴便去追她姐姐。跑到书塾外,正看见他们两人四目相对。
“姐,你药换好了吗?”
这一声叫将二人惊散,暮玲匆忙将手抽回来:“我这还没走到呢!你不烧火跟来做什么!”
“我不放心你!”
田先生匆忙将衣裳晾好:“玲姑娘是要去曹家换药,正好我也要去,走吧!”
暮玲白了暮烟一眼,朝曹家走去,暮烟跟在她后面,田先生走在最后。
进了门,暮玲先是彬彬有礼一番客气:“也不知道先生几时从镇上回来,便赶了这个时间过来,耽误先生用饭了,真是不好意思!”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不时朝一边看,田先生进来径自进了厨房,她才跟着曹先生进了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