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女子为了名节而死的事数见不鲜,暮烟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在姐姐身上。
她端着姜汤进了屋,暮玲脸朝里躺着,她将碗放在炕沿上说:“为了不值得的人伤心不值得,越是有人想看笑话,咱越是要好好活着,活出个样子给他们看,偏不叫他们如意。”
见暮玲还是不动,暮烟便说:“把姜汤喝了,可别染了风寒,明日还去做生意呢!”
这次暮玲终于转过身来,红着眼睛说:“做什么生意!还嫌人丢得不够,再往外张扬去?”
“无非是遇上了负心汉和嚼舌根的长舌妇,丢什么人。等赚了钱,咱买好看衣裳,买好吃的,眼馋死他们!”
暮玲从窗户往外看去,见梁氏正在院子里收高粱粒,大概是被扬起的灰尘呛到了,她不时咳嗽两声。
“她现在一定恨不得我死。”
“没有,听说你有事她着急得很,你若真的有事,她一定会去杀了那姓田的。”
田先生是十里外田家庄的人,来这村子里教书四五年了。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这村子他是没办法再待下去了,便主动去找平顺叔请辞。
他叫了曹璋来,将他的那些书先拿去曹家存放,除了书,他的行李不过是一套铺盖,一个小包袱罢了。
他背着行李离开陈钟村,并没有回家去,而是来到浅水镇上,想寻个营生糊口。
镇上的书塾比陈钟村的大多了,光是先生就有五位,学生有几十人。田先生去书塾问人家要不要先生,那里管事的一看他一脸落魄就知道有事。
田先生也不善于说谎,含糊地将事情说了,人家还是听明白了,朝他摆摆手道:“品德有问题的人,我们这里不收。”
他有些不明白,他只是拿不出二十两聘礼,怎么就成了品德有问题。
问遍了镇上的买卖铺户,最后终于有一处收留了他,就是梁掌柜的顺来客栈。那里缺个打杂的,梁掌柜同意他试试看。一个月一吊钱,管吃管住。
想了一天,暮玲也终于想明白,自己没有愧对天地,凭什么死,就像暮烟说的,要活出个样子给他们看看。
她身子底子好,喝了姜汤,并没有感冒。次日一早她便起来和面烙饼,梁氏以为她疯了,过来问道:“你这是要做啥?”
“烙饼,做生意,赚钱!”
一场生死闹剧就这么结束了?梁氏半信半疑过去帮忙,一直在观察她是否正常。等暮烟跑步回来,梁氏悄悄叮嘱她要好好看着暮玲。
推着推车走在去镇上的路上,暮玲的心情好了许多。
到了地方支好摊子,立刻有人围了过来。今日的生意格外好,才巳时末钱袋子就快装满了,估摸着能有五百多文。
“烟儿,收摊,去买些好吃的回家!”
两人去了街里,买了一斤猪肉和两棵才下来的白菜,暮玲说回家包饺子吃。路过羊汤馆,里面传出来的香味儿直往鼻孔里蹿,上次尝过的味道又浮现出来,惹得人直咽口水。…
“走,喝了羊汤再回去!”
这情形怎么与上次离家出走有些像!
仍旧是两碗羊汤,两个烤饼,吃得非常满足。付钱的时候暮玲问:“这羊杂怎么卖的?”
“三十文钱一斤。”伙计答道。
“来一斤!”
她姐终于大方一回,暮烟也不敢拦着,由她去。
两人推着车到了家门口,正看见对门的刘氏出门来,见了暮玲,那婆娘满脸堆笑道:“玲子,这是去哪里了?”
暮玲将头一扬道:“去镇上做生意啊!今日生意格外好,赚得多,我买了肉回来包饺子吃,还买了羊杂回来烩菜,丰儿肯定爱吃。婶子你们家一年能吃几回饺子啊?”
刘氏尴尬地笑着:“谁家不是过年才吃饺子,哪能天天过年。”
暮玲道:“我家今后的日子,那就是要天天过年!”
暮烟过去提起门槛,暮玲将车推回了家,一进门就喊:“丰儿,姐给你买好吃的了,快来拿!”
暮丰从东屋跑出来,暮玲将羊杂和肉递给他:“我和烟儿喝了羊汤回来的,也不能亏了你,汤没法带,我便买了一斤羊杂,烩点白菜,美美的一顿。那肉一会儿剁了,晚上包饺子,有些小人就是该好好剁剁。”
见了好吃的,暮丰是一切都好说,嘴都甜了起来:“我姐真是疼我,将来谁要是欺负你,我就去揍他。”
虽然是句玩笑话,可暮玲还是听着很顺耳。
烩好了菜,暮玲过去接替梁氏打高粱,让她去吃饭。梁氏小声嘀咕着:“真是疯了!”
暮玲笑着道:“这样不好吗?一家人都高高兴兴的,连你儿子都变乖巧了!”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钱,有了钱,不缺吃不少穿,才能少些计较。
暮玲手上的伤已经结痂,她便不再包裹,一道褐色的痂斜搭在虎口外侧,看样子肯定会留疤。暮烟左手上的疤位置与暮玲的相仿,她将自己的左手与暮玲的右手放在一起比着:“正好是一对儿。”
暮玲将她的手打开,开始打高粱:“凑这个对做什么!”
若是大家闺秀手上留了疤,还不知道要多伤心难过,可是庄户人家的姑娘,不在乎这些。
既然东西买都买了,便高高兴兴做来吃了。下午梁氏剁肉剁菜,准备包饺子。
傍晚,暮玲去池塘边挑水,她刚打好了水,大刚也挑着水桶来挑水。
“玲子,挑水啊!”
暮玲“嗯”了一声:“不挑水难不成还要跳井?”
来这口井挑水的,主要就是他们两家人。倘若暮玲真的淹死在这井里,这井就只能填了,连这池塘边也成了凶地。事后,暮玲也后悔当时不该冲动,要死,也死去害她的仇人家里。
她不在乎,大刚倒显得尴尬了:“不是,都过去了,别再提了!”
“我是不想提,可是有些人肯定还要再提,大刚哥,我知道你没啥,可如果再有人到处传闲话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
她话音才落,就听见刘氏在胡同口嚷道:“大刚,你帮玲子把水挑上啊!这么没眼力见儿呢!”
暮玲挑起水桶,很快走到胡同口:“臭婆娘,你再无中生有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
之前两家虽然不对付,但是刘氏与暮玲从没有正面冲突过。好歹她也算是长辈,被暮玲这样骂她也是不能忍的。
“你这丫头,怎的如此无礼,没大没小的。”
暮玲索性将水桶放下:“在小人面前,我何须讲究什么礼数。你三个儿子都娶不上媳妇不单单是因为穷,是因为你心脏,哪家姑娘敢来给你做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