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玠蓦地哽住,心口怨郁淤堵,脸上两排假泪也凝滞,手指尖颤抖着强忍住夺刀反捅他一刀的念头,唇瓣紧抿成薄薄直线。
她早知宣宴脾性冷酷薄情,散漫肆意的主,又何必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望向他会如当年般,救她一命。
时间如白驹过隙,先不说她都没露过脸,他又怎么记住她。
沈之玠闭上眼睛,思绪疯狂跃动思索着逃跑之法,面庞却依旧丧如土色,充满悲凉和难掩的绝望。
她静静等待许久,颈间皮肉始终抵着寒刃,却迟迟没有传来意料之中的那道刺痛。
没动手?
她迟疑地睁开眼,刹那间岁上宣宴漂亮疏淡的眉眼,那琥珀色的长眸中不带一丝情绪,但十分直白放肆地凝视着她的脸。
白刃并未刺破她的咽喉,反而顺滑至她下巴处,稳稳轻轻地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仰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
匕首所指的女子瞧着虽年幼纤瘦,气色亦苍白凄冷,眉角额稍碎发凌乱,眼尾也残存着哭过后留下的淡白痕迹,却依旧难掩其艳绝明艳的姝色丽容。
宣宴望着这张隐约熟悉的陌生面庞,忽而想起他前不久在昏暗灯火的映照下望见的一张,蕴含淡漠冷嘲的脸。
被绿林军严密包围的静寂长睫中,他手里金鸾匕首刃指那张玉净清娇的容颜,低垂长睫一言不发地瞧着女子的明眸善睐。
“看够了么?”
沈之玠沉着声问他。
抛脸面求他已经是豁出去,此刻被他当众调戏,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气。
她眼中波澜迭起,盈满阴郁晦暗的怒气。
宣宴耳廓微微动了动,终于将眼前人的相貌与某位声悦如瓷器清脆的人合上,他握着匕首的手轻轻松动几分,刀刃稍稍偏移。
却不曾料想,沈之玠竟因忧思惊吓过度,身体心绪皆耗费透支,只伸手攥住他宽广袖口,眼眸猛然一黑,天旋地转间忘记身在何处,径直朝前倒了下去。
宣宴甚至来不及撤匕首,女子虚弱不堪的身躯就已然撞在刃口扑了过来,白布胸口霎时渗出一团鲜艳夺目的朱红。
太倒霉了!
沈之玠失去意识前,痛得脑子里只觉得自个倒霉到极点,随即满心怨怼地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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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斯命人把抓到的所有刺客带到城主府地牢全部绞杀,枭首斩骨,黄沙一埋只余鲜红尘土。
而后风尘仆仆地赶回驿站复明,放走到棺外,就瞧见易心神色匆匆地从他面前经过,招呼也不打一声径直擦身而去。
易心身后还跟着几个医女药童,就连常峪也在,搂着药箱急匆匆往后院厢房奔去。
他心下疑惑,连忙跟上。
近到屋前,他已从路上护卫口中知晓来龙去脉,才知道主子在街头带回一身受重伤的女子。
胡斯脸却皱得更拧巴。
他没有按照命令照顾好沈姑娘,还把人给带丢了,失职到这种地步,他属实心有愧疚。
而屋内,沈之玠昏睡在软塌上,被色的外衫染着深红,血丝仍在沁出,一双青柳黛眉蹙起,耳尖冷汗涔涔。
她平时能忍则忍从不呼痛,如今唇瓣翕动,齿间溢出细细密密的吟声,如尖针一下一下刺进旁听者的耳间。
易心把常峪和医女送进内堂后掩门退出,宣宴端坐在旁免了一行人的拜礼,颇为散漫地摆摆手让他们医治沈之玠身上的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