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五小姐在看什么?”
萧禧一身素白麻衣,已是弱冠之年却没有戴冠,而是以细麻做结将发低挽在颈后,他不是什么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觉得惊艳的相貌,却又像墨竹蕴十方风雅气节,沉积在他的骨子里的是氏族的气节与骄傲。
真正的大氏族可是要连帝王都要敬重三分,更何况这位坦途已铺,只待孝期一满前途无量。
顾明鸾今日脸上依旧带着轻透的鲛纱,鲛纱绰约更添灵动美态,“我好似看到了我的姐姐。”
萧禧闻言抬眼往前看了看,他动作自然,很难让人想象到他今日才是与顾明鸾初初相识。
四周人潮涌动,萧禧自然是看不见什么的,可是顾明鸾却从骨子里感受到了萧禧对自己的看重。
“斗擂稍后开始,顾五小姐可以先去打个招呼。”
顾明鸾又怎么会因为区区顾阿蛮而耽误自己的大事。
“姐姐平日不喜文墨,见我看书都要笑我书呆子一个,刚才瞧见她与旁的面生公子站在一起,想来应该是有别的重要事情才来诗会,还是别去打扰她了。”
萧禧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某一瞬顾明鸾觉得对方看透了自己的想法。
她想了想方才说出的那番话,越发觉得自己是俱实而述,“姐姐不喜舞文弄墨这事家父家母也说过几次,只是人各有志。她虽然于诗词一道不甚明了,却擅做胭脂,每逢节日生辰,我偶尔也能收到过一两个颜色。”
三言两语间,一个不善文墨,对待胞妹吝啬,还喜与外男相处的女子,就那么活生生的被描述出来。
萧禧却没有过多探知的意思,就如同他站在这里也不是因为顾明鸾。
“说来惭愧,因为远离故土,萧禧身边并没有亲厚手足挚友,幸好博谦师兄念于同窗之谊,对萧禧多有照顾。”
“可惜,萧禧却没有在诗会里为顾五小姐尽到绵薄之力,实是心中愧疚。”
萧禧将法螺递给顾明鸾,“这是第二枚法螺,只待顾五小姐登上擂台,就可得偿所愿。”
望着那枚法螺顾明鸾心下自是畅快。
法螺只有两枚,她能就已经能够说明实力。
只需赢了最后一人……
“上京诗社斗酒诗山占得半边,斗酒诗山萧禧才占七分,我就说她区区陵川草包怎么能得到法螺,原来是请了高人相助。”
来者紫衣瑞丽,着高髻,额心一朵红枫花钿金光奕奕,几字三言却是将两人挖苦个干净。
顾明鸾不知自己怎么得罪了这位,她躬身行礼,对方不让她起身她也不敢恼怒分毫,只因此女乃是当今太后义女——枫秋县主。
这位平时深居简出,听闻脾气是极好的,如今突然对顾明鸾发难,倒是惹得不少人往这处偏了目光。
“能把枫秋气成这样,你这妹妹倒是厉害的很。”
也是巧了,旁人不知道这内里关系,柳宣芝这个秘密终结者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原来这枫秋县主当年殿试之上对萧禧才学折服,太后也曾力促这桩亲事,本来都要下旨赐婚,萧禧家中长辈却遭逝世。
萧禧婉拒帝王封赐坚持守孝三年,这亲事自然也就搁置了。
本来一人不成,再寻一才学之士嫁了也就是,可枫秋县主却是个拧的,说愿意等萧禧三年。
如今孝期不过一二年,萧禧就与旁人站在一处,枫秋县主自然不依。
顾阿蛮恍然大悟,她远瞧着三人难为的场面,突然有种古怪的念头,“你确定萧禧拒亲是因为守孝?”
大魏重孝道仁义,守孝三年自是应该,可却也有在亲人逝世后四十九天内热孝成婚,让亡者安心,向亡者报喜的说法。
柳宣芝心领神会,“看来是神女有情,襄王无意。”
果然,前面萧禧已在不卑不亢的解释,“顾五小姐能得法螺是自身实力,与萧禧并无过多关系。”
可是显然,他越解释枫秋县主越生气。
“萧禧你这话也就能给别人说说,却骗不了我,你往她身边一站,整个白鹿书院就给五分薄面,一般诗社对上更是不敢相争,你这不是帮她,是做什么?”
“不过,你也就只能帮她到这了。”
枫秋公主素手一翻,另外一枚法螺却是在她手上。
她低头看向半蹲着身子摇摇欲坠的顾明鸾,果真是生了一张千娇百媚的狐媚子面庞。
不过她今日就让萧禧看看,眼前这人不过是空有其容貌的草包花瓶,真正能配的上他萧禧的只有她枫秋县主。
而他当年拒婚,就是他萧禧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本县主今日就与你法螺斗擂一分高下。”
法螺斗擂可谓是诗会最不容错过的盛景,跟其他同台斗诗不一样,法螺斗擂是有专属擂台的。
这擂台就设在诗会中央,一方擂台一分左右,周围专设观看席位,而最为奇妙的是这擂台四周铺陈的不是纸张而是一条又一条尺宽的雪白素锦。
抽取诗签后,直接在素锦上着墨落笔写下诗词,会有专人悬于擂台之后的绳索上被人升高,可能升多高就要看这诗词有多能打动这诗会的评选。
顾阿蛮站在看台周围往上打量,楼阁飞檐遮住视线,那垂挂着珠帘的长廊之后,朦朦胧胧的惹人窥探。
“你说,他们看着我们作诗时,在想什么?”
柳宣芝觉得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可当你去回答的时候,你又找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顾阿蛮又问,“你以往去看斗鸡时,会在意斗鸡在想什么吗?”
柳宣芝瞳孔震颤,他犹豫半响,“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顾阿蛮轻轻的抿着嘴笑,“柳宣芝我这会突然很不开心。”
“不甘心为他人取乐?”
顾阿蛮摇头,她看着擂台,“我只是突然发现,那怕明知他们在拿我取乐,却还不得不拼尽全力让他们笑的开心。”
“如此,大概就是他们说的身不由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