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没有守宫砂不是吗。”万千目光探究的落在顾阿蛮身上,姐妹阋墙可是经久不衰的话题,顾明鸾却巍然不惧。
最先说谎声称群山贴不在的是顾阿蛮,让自己擂台丢脸,红霞山丢人的也是顾阿蛮。
所以今日这场面,桩桩件件全都是她顾阿蛮咎由自取。
那是顾阿蛮印象里完全不一样的顾明鸾,当她义正言辞的抬头看自己,就像一个背负正义忍辱前行的侠者。
顾明鸾用一个短短的呼吸,说了一句最简单的话,叙述了一个最简单的事实,却八面玲珑的将那些虚虚假假的谎言,真真切切的钉在了顾阿蛮的身上。
还有什么被亲姐妹亲口证明对方不自爱,更为确凿的证据。
就连血脉相连的亲姐妹都看不下去当众承认,这姐姐私下里该是何等的放浪形骸。
顾明鸾手无利刃,却能张口取人性命于无形。
“不愧是陵川绝姝,这手着实高明。”
顾阿蛮真是大开眼界,“既然妹妹如此大义灭亲,不如就替姐姐试试,这守宫砂是不是纯正。”
赵依依急忙站出,“明鸾已经有了守宫砂凭什么还要点第二个!”
“我与我妹妹说话,你插嘴做何?”顾阿蛮知道,顾明鸾早些年在肩后点过守宫砂,可是也没人说不能点第二个。
一提起守宫砂,顾明鸾就下意识的抬手护向肩头,她搭在肩头上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收紧,看向顾明鸾的眼神也越发怨妒。
“姐姐之所以一直犹豫不决,只不过shi担心这守宫砂被人动了手脚,既如此……”
顾明鸾抬手将檀山婆婆手上的石臼打翻,“那不如由姐姐亲手调这守宫朱砂出来。”
赤红鲜艳的血肉随着石臼倾撒在地,不少清规小童看着地上打翻的一摊玩意,一个个惊叫着捂上眼睛。
顾阿蛮看着镇定自若的顾明鸾,眸光深深,这还真算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如此,也好。”
在经过玉箫仙跟魏侠女的双重首肯后,顾阿蛮成了红霞山史上第一个亲手给自己调试守宫朱砂的弟子。
檀山婆婆细心的教导她如何选材研磨捣碎,一切看似有条不紊,檀山婆婆也始终尊从那句“不借他人手”,与顾阿蛮隔开一个足够的距离。
可事实上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顾明鸾怎么可能会如此放过自己。
“好了,接下来只需要将守宫放进石臼……”
看着另一只笼里的守宫,顾阿蛮喉咙发紧,那原本还能思考的脑子也好似被恐惧冻住,完全不能动弹。
这种趴在笼里凉乎乎,软溜溜,瞪着眼睛跑得飞快的爬虫,让人看着就手脚冰凉。
可更不能让人接受的是,把这东西放进石臼。
“檀山婆婆,这守宫浑身上下的药用效果都是一样的吗?”
檀山婆婆没想到顾阿蛮会这样问,“守宫取全身入药,自然是一样的。”
顾阿蛮若有似无的应了一声,她学着檀山婆婆之前的样子,用香膏擦过手指,然后僵硬的把手伸进笼子里,守宫果然就不动了,乖巧的翘着四只小脚,骨碌碌的盯着抓住她的顾阿蛮。
顾阿蛮深吸了一口气,把守宫拿到石臼上方。
“好恶心啊,竟然要把这东西捣碎。”
有人看不惯,小声嘀咕,檀山婆婆做来一切正常的事,落在顾阿蛮手上,就跟伤天害理一样,不能原谅。
顾阿蛮握着守宫看了那些人一眼,如果不是这些人要点守宫砂,她又何需站在这里。
不远处小童已经举起了手,随时准备捂住眼睛,忽然她看着顾阿蛮的动作惊讶的长大了嘴巴,甚至不顾形象的跑过来,往笼里看。
原本该被丢进石臼的守宫此时正在笼里生龙活虎,只是少了一截尾巴。
她是怎么做到的?
小童惊诧的看着笼子另一边的顾阿蛮,那个温柔的挡住她眼睛的讨厌鬼,竟然放过了这只毫不起眼的守宫。
别说是小童,就是檀山婆婆也是惊奇的很,她调和了一辈子的守宫砂,却还从来不知道,这东西的尾巴是可以截断的。
即不伤害守宫性命,又不会影响药效作用,她站在开始有些重新审视这位群山贴拥有者了。
削尖了尾端的鹅毛已经被顾阿蛮拿在手里,那份量不是太多的守宫朱砂也备在她的手边。
剩下的步骤已经简单的很,但是顾明鸾却一直不见顾阿蛮动作。
“四姐姐这手工朱砂调好了吗?”一直静静观望的顾明鸾,不再沉默,她挽起袖子伸到顾阿蛮眼前,“姐姐不如先用我试起吧。”
顾阿蛮看着伸到自己跟前的那只手腕不说话。
顾明鸾讨厌了她这么久,突然过来“以身试毒”总让人觉得——不踏实。
“四姐姐?”
顾阿蛮转着手里的鹅毛,有种好似看见算计,又无迹可寻的无力。
“妹妹真就如此恨我?”顾阿蛮拿着鹅毛饱沾守宫朱砂,叹息声起,“你我,本该是最亲密的家人啊。”
当鹅毛尖锐的刺进凝雪一般的胳膊,顾明鸾低垂的眼底燃起接天焰火。
家人?
一个命中带煞的灾星,也敢妄想成为我顾明鸾的家人。
顾明鸾心中冷哼,如果不是怕被牵连,顾阿蛮荧惑守心的事她第一时间就会散播出去。
我为鸾凤,你为灾厄,生来云泥,自是有别!
顾明鸾伸手将手腕上凝结出的守宫砂在众人面前轻轻晃过,而后她一放衣袖,“四姐姐该你了。”
顾阿蛮没想到第一次弄这玩意就如此成功,她前后思忖了一遍,确实从始至终,整件事都是经得她的手,没人也没有机会动手脚。
于是她换了鹅毛沾了朱砂,扬手抖落衣袖,对着手腕点了上去。
细细的疼微微的痛,不怎么剧烈,却让人心尖狂跳。
顾阿蛮突然觉得不安起来,她总觉得有什么事被自己给忽略了,可是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下意识的去看顾明鸾,身处厅堂,周围人山人海,那个美的连小童都惊叹的女子遥遥的望着顾阿蛮,忽然那掩在鲛纱下的唇角,突然扬了起来。
一个畅快,满意,又恶毒的笑……
顾阿蛮心中不安越甚,鹅毛从指尖脱手不堪重负坠落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