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离开黑狱,顾阿蛮都没有从那种无处安放的不痛快里走出来。
同僚看着她落下来的东西,提着东西追出去,半道上遇到了柳渊。
“二爷。”
黑衣侍躬身行礼。
“灭门那个案子如何了?”
“已经有了眉目,等我把东西给青鸦送过去,就传唤证人指认。”
原本询问案情的柳渊在听到青鸦的名字后,明显的阴沉起来,淡淡的冷意笼罩了好心的黑衣侍,莫名其妙犯冷的黑衣侍狐疑的看看周围。
为什么他突然有种被杀手锁定了的错觉?
以至于连柳渊的问话都没听到。
“什么东西?”
“药酒。”
“她受伤了!”
“可能是出任务时受了伤,之前看她给自己手腕涂药酒时疼的眼泪都掉下来了,毕竟是嫩生生姑娘家,跟花一样,天天跟咱们这群糙爷们儿出去抓人捕匪,我要是他爹估计得心疼坏了。”
同僚说着好不感慨。
他们这群人天天有家归不得,做的什么事也不能给外人说,好不容易来一个年纪小的,还是个姑娘,这黑狱里不知有多少人把顾阿蛮当自家女儿对待。
可哪怕是这样,这位小姑娘却从来没有说过苦,说过累,跟着所有人学活,学审犯人,学抓捕。
怕被外面看穿她是女儿家的身份,更是想着法的隐瞒自己的性别。
单单是他,平时就没少见顾阿蛮一个人在旁边学着男子说话,走路,姿态,形体。
在闺阁里娇养了十多年,大家闺秀的气质已经沁入骨髓,全然磨灭变做另一番模样,又真是一个艰难可以形容。
黑衣侍好一阵唏嘘,“不过估计也就这几年,等她嫁人,恐怕就要离开这里喽。”
黑衣侍叹了口气,刚想拜别柳渊,就见手中药酒被人拿走。
“灭门案比较紧要,你先去审讯,这药酒我顺路给她送去。”
黑衣侍愣了愣,某一瞬,他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但好像,他们黑狱首领,大魏少师,文臣魁首,回府邸的路上,顺路给自己的下属带瓶药酒,好像也挺顺理成章。
黑衣侍转身往回走,走到半路,才突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么别扭。
他疑惑回头满脸问号,“这青鸦的宅子,跟二爷的府邸,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这到底是怎么顺的路?”
这简直就是历史谜题。
“不管了,不管了。总归这送个药酒还能送出什么来,又不是送聘礼。”
路上遇见的黑衣侍纷纷对着柳渊行礼,柳渊目不斜视一路而过,手中药酒可是吸睛的很。
于是,原本问安的话,不然就变成:“二爷受伤了?”
“谁打的?”
“对方还活着吗?”
然后这话传着传着,就变成了:“听说了吗?二爷被人打了。”
“一个女人。”
“已经死了,亲眼目睹,二爷给对方的尸体用药酒……”
就这种匪夷所思的传闻,在黑域里俨然以一种旋风式传播速度飞速扩散。
以至于,晚饭时,消息就变成了:“二爷与女尸,过往不得不说二三事。”
等柳宣芝这不知道慢几拍的人听到,传言就已经变成了:“因为立场不同,二爷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两人曾经山盟海誓,甚至还共同养育了一个女儿,只可惜造化弄人……”
柳宣芝被这骗鬼一样的谣言,雷的外焦里嫩。
他二叔有女人了?
还有孩子!
开什么玩笑!
二叔有我一个大孝子就够了!
他一把攥住传悄悄话的黑衣侍衣领,“你都听谁说的的!”
黑衣侍也被攥懵了,“他们都这么说,有人还亲眼看到二爷给女尸用药酒擦身体哪。”
黑衣侍说的一阵恶寒,“二爷口味好重。”
柳宣芝恨不得给这个诋毁自家二叔的人几个巴掌,什么女尸,什么药酒,这明显就是传言而已!
三令五申,不准再说。
柳宣芝寻着柳渊的方向追了过去。
再说柳渊这边,他也没有坐车,也没有骑马,而是选择步行前往顾阿蛮居住的院子。
街边上玩闹追打的小童不小心撞到他的身上,他人高马大没有什么事,反倒是小童被顶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这里一声没吭,小童却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路上行人纷纷指责柳渊不哄自己的孩子。
柳渊也不应声,不管小童如何哭,他都沉默以对。
直到,小童的父亲闻声赶了过来,低声细语的哄着摔在地上的小童,小童这才委屈的举起自己被摔得破了皮的手掌。
小童父亲将受伤的手掌捧在手里轻轻吹着,还买了一根不怎么红艳的糖葫芦。
这个时节,天气还没有那么冷,山楂没有那么好吃,外面的脆糖皮,也没有那么酥脆。
可就是这么一根样子不怎么好看,味道也不好吃的糖葫芦,却让小童眉开眼笑。
奶声奶气的喊着“爹爹”,张着两只胳膊撒娇的让父亲抱。
就是这么一根糖葫芦,让晓彤从一个只会哭着无理取闹的哭包,变成一个软糯的小团子。
柳渊看着身旁卖糖葫芦的小贩若有所思。
于是原本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少师大人,手里突然多了两根,十分接地气的糖葫芦。
尽管软绵绵的糖稀,沿着竹签落在他的手上,他也只是慢慢擦去没有丢掉。
临近顾阿蛮那所二进的院子,柳渊还以为自己回到了柳府,只见门口左右立着的是柳府的下人,台阶上站着的是柳府的管家。
他停在门前,抬头看了看门上的牌匾,如果不是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字迹出自顾阿蛮的手笔,他还以为自己回了家。
“二爷?”
老家柳渊胡管家好不惊诧,他这一开口,那些原来柳府的下人纷纷喊人。
“二爷!”
这群军队里退下来的汉子,喊人时犹如冲锋陷阵整齐划一。
可下一秒,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看向柳渊手上的……冰糖葫芦。
二爷喜欢吃这种哄孩子的东西?
别说是他们就是胡管家这年纪也没见过,不过胡管家很快就明白过来,这糖葫芦的真正主人。
“二爷来的不巧,顾四姑娘正好在待客。”
这种时候,柳渊本应该放下东西直接离开,可是却突然鬼使神差的问了句,“谁?”
“国舅爷曹白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