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都郊外,灵雾山。
据史册记载,这座山是北渭国界内第二高的山,因其半山腰之上常年笼罩着浓重不散的雾瘴,所以得名——灵雾山。
又因为这些雾瘴中似乎充斥着令人致幻的毒素,所以这些年来,许多曾试图攀上灵雾山的人都因迷路或其他的原因“死”在了雾瘴之中。
在灵雾山上消失的人越多,民间的关于这山的谣言就传的越离奇,到后来,竟是已经演变成了灵雾山上住着一个吃人的巨大妖怪,专吃那些想要侵犯它领地的人类。
因此,知道这个传言的绝大多数的百姓都对此地唯恐避之不及,所以就更没有人知道这灵雾山顶上还有一个叫白鹿崖的地方,更不知道……
“庄主,您终于来了。”
说话的,正是前几日出现在镇国将军府里的那个男人——江迟。
此时,他正站在一个偌大庄子的门前,恭敬的迎接着来人。
那人自马背上翻身而下,立在江迟的对面:“都安排好了吗?”
“庄主放心,都按您信上写的吩咐下去了。”
“我不在的日子,辛苦你和白煜了。”
江迟一顿,浅笑道:“不辛苦,倒是将军府那里…”
没错,给江迟写过信的这位庄主,正是沈温凉。
“无事。”
江迟不再多问,只上前替沈温凉自马背上拿下古琴与长剑:“庄主,里面请。”
旁边已经有人牵下了马儿去休息,沈温凉抬眸看向庄子门口的牌匾,上书龙飞凤舞的二字——“无念”。
这里,正是一年前突然在江湖上横空出世,实力却深不可测的——无念山庄。
无念,取“心无杂念”之意,入庄者,便须得摒弃心中无用杂念,一心忠于山庄。
正所谓,武道之人,练一道,爱一道,忠一道,才能成一道。
三年前,沈温凉偶然前后遇到了江湖上当时还算小有名气的江迟与白煜二人,一番交手之后,二人却皆是被沈温凉折服,收入了这无念山庄之中,当了左右护法。
两年蛰伏,招兵买马,苦修武道,这才能在一年前一朝杀出,赫然闻名于江湖。
那些个被无念山庄打败过的江湖名门谁也不会想到,无念山庄的据点会在这种地方,而庄主还是一名女子。
沈温凉回头看向还有些积雪的山顶:“不用了,既已安排好了便开始吧。”
“可您一路骑马过来,舟车劳顿的。”
灵雾山距坤都城门二百余里,这么远的距离就算快马加鞭也至少需要一个时辰。
“无妨,我也只是看着。”
“是。”见拗不过沈温凉,江迟也只好听命。
无念山庄,三年前便是以刺客杀手起家,尽管现在庄子里多了不少其他五花八门的人,但主力军却仍旧是那些从一开始沈温凉建立庄子时就在的人。
而这些人在江湖上也有一个响亮的名号——暗刃。
按沈温凉信上所写,这便是一次无念山庄内部针对暗刃的刺杀实战训练。
白鹿崖下,日暮谷。
无念山庄的所有杀手被平分为江白两个阵营,以日暮谷为起点,不限手段,不限路线,不限时间,哪边的人最先摸到“敌方”首领的身旁,便算是赢了。
此时,两方杀手的首领江迟与白煜已经坐在了山庄正院里擂台的两端。
而沈温凉则是抱着她的琴,在白鹿崖边盘膝而坐。
铮——
琴音响,暗刃动。
日暮谷里的寂静瞬间被打破,无数个身着玄色服饰的人自先前的蛰伏处而出。
兵器碰撞的声音不断响起,但这也意味着交手的每二人之中必有一人要被淘汰。
刺客,看见了,就得死。
不过这只是一场训练,沈温凉自然也不会让自己人自相残杀,所以双方交手之下只要受伤便是输了。
输了,就自觉回来。
肃杀的琴音自沈温凉莹白的指尖潺潺而出,流入了每一位暗刃的耳中。
“是庄主来了!”
“那今天可要好好表现。”
“看着吧,我定要第一个摸到白护法的背后!”
“…”
说话的,是被划分在江迟阵营的几个暗刃。
然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这三个人里就已经有两个负伤站在了擂台的下面。显然,是被白煜阵营的暗刃给淘汰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沈温凉的琴声渐渐变得和缓,仿佛是三月的太阳或是…六月的风。
同一时间,日暮谷的另一端。
“王爷!你听!”
在灌木之中,一个浑身浴血的侍卫颇为惊喜的道。
而那个被叫做王爷的人比起这个侍卫来,身上的伤只重不轻。
此刻,他正倚着树干手抱长剑勉强的撑着身子,好看的剑眉深深地蹙着,苍白的唇紧抿在一起,被血沾湿的长发贴在他如雕刻般的脸庞之上。
“嗯…”他轻嗯了一声,表示他听见了。
“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人。”是一个女子的声音:“看来我们有救了。”
三天前,北渭皇上的唯一一个同胞弟弟——安王顾君亦,携亲卫自江南巡视完毕返回京都,应皇帝邀请,要去参加三日后当今太子十八岁的生辰宴。
可谁曾想却在这灵雾山脚下遇伏,对方来势汹汹,准备充分,埋伏的人数远远多于安王府亲卫十倍不止。
顾君亦的人为了护主,一时间死的死伤的伤。
在对方的穷追不舍之下,一干人却误打误撞的逃到这里。直到现在,还一直能跟得上的,就只剩下天枢和摇光二人了。
天枢是那个男侍卫的名字,而摇光则是那个女子,安王府星宿七卫,还在顾君亦身边的只剩他们两个。
“王爷,要不让属下过去探探?”
“大哥你的伤太重了,还是我去吧。”摇光看着天枢身上的伤,眸中有些恨意。
天枢眸中缀着笑意,勉强的勾起唇角道:“我没事,你在这守着王爷。”
“大哥!”
与摇光这声大哥同时落下的,还有那远处传来的琴声。
天枢起身的动作一滞。
在等了一下确定真的没有琴声再传来之后,天枢恼的一拳打在了他身侧的树干上:“该死!”
琴声一停,他就不能循着声音去打探情况,唯一的希望也就这么消失了…
树叶簌簌而落,天枢苦笑,他现在的内力,甚至都不能损伤这树干半分。
“扶我起来吧,一起走。”虽然落魄至此,顾君亦却仍旧浑身透着一股清矜之气。
试试,总比在这里等死强。
虽然毒瘴已经让顾君亦有些控制不住的晕眩,但他深邃的星眸之中却依旧透着一丝坚定,如果今日能让他活着走出这里,他定要让那伤他之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天枢和摇光扶着顾君亦缓缓起身。
“来都来了,想走哪儿去?”
沈温凉清冷的声音蓦然在三人耳畔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