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襄猛然抬头,面色蜡黄形容枯槁,没有半分神采,而她的左脸已毁,疤痕看起来很是狰狞,叫人见之害怕。
即便如此,她的一双黑眸依旧清美动人,只是此刻眸中迸射出幽冷嗜血的寒芒,怒火滔天的瞪着门口。
破旧的小屋门口,此刻,一名美貌少妇盈盈而立。
乌发如云,斜斜的挽了个垂髻,满头的珠翠围绕,风一吹,发出悦耳的轻撞声。
女子面容娇好,明眸皓齿,肤色如玉,眼波流转间,是数不尽的万千风情,在她的身后,跟着数名丫环婆子,个个神色恭敬。
不过奴才们却在看到眼前狼狈丑陋的陆襄时,眼底纷纷流露出嘲讽之色。
曾经高高在上的肖夫人,到头来却是个让人唾弃的阶下囚。
“陆明珠,陆明珠……”陆襄咬牙切齿,她死死的咬着唇,苍白的唇上忽然溢出丝丝殷红,眼中憎恨的怒火,越烧越旺。
陆明珠听着陆襄如猛兽般嘶吼着她的名字,明明无比怨恨却又对她做不了什么,心里顿时涌起扬眉吐气的优越感。
她装模作样的拍了拍身上根本没有沾到雪花的大氅,美眸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屋子,同情的看着陆襄,声音娇软的道:“恒哥哥也真是的,居然让妹妹住在这么破旧的屋里,瞧瞧这门这窗,妹妹一定冻坏了吧,来人哪,快把碳盆搬进来,给夫人暖暖身子……喔,我给忘了,妹妹已经被恒哥哥休弃,早已不是肖家主母了。”
陆明珠装模作样的恍然大悟,用手掩住嘴巴,笑得花枝乱颤。
很快,两个婆子端着一只炭盆走进屋里,放在了陆襄的面前。
木碳燃烧,呛人的烟味直往陆襄鼻子里钻,让她本就病弱的身子更是难受的不停的咳嗽。
炭盆上架着一只锅,看不到里面煮的什么,只能听到咕噜的沸腾声。
“呸,不用你假好心。”陆襄啜了一声,怒道。
陆明珠优雅的抚了抚了鬓发,目光倨傲的扫过陆襄盛怒的脸,轻笑着道:“瞧妹妹这话说的,我哪次对你不好,我可不像你这般心狠手辣,如今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姐姐你身为肖家主母却心狠手辣,谋害姐姐,更是对我腹中的孩子下手,实在枉为人,像你这么恶毒的人就该被凌迟,相公只休妻真是太便宜你了。”
陆明珠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往屋内走去,她走到碳盆旁边,伸出纤白如玉的手,取暖。
“满口胡言,我没有害死你的孩子,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摔的……”话说到一半,陆襄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瞳孔骤然一缩,瞠目结舌的瞪着陆明珠:“你故意的,故意摔倒不惜拿孩子来陷害我。”
陆明珠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屋内寂静的可怕,屋外呼啸的寒风都清晰可闻。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故意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恒哥哥说过要给我正妻之位的,可他却迟迟不休妻,他下了不决心,那就我来替他下。”她压抑着声音咬牙道,娇美的脸上涌起一片狰狞:提到没了的孩子,陆明珠更是有一瞬间的悲痛。
陆襄看着陆明珠眼中的哀痛,只觉得无比讽刺。
“你居然……居然……”
陆襄惶然瞠目,心中震惊,陆明珠好狠毒的心思,为了陷害她,居然不惜杀了自己的孩子,哪怕他只是陆明珠肚子里的一块肉。
“沐恒在哪,我要见沐恒,我是被冤枉的,让我见沐恒——”陆襄倏地大声吼道,她不断的挣扎,锁着她的铁链发出刺耳撞击声。
“嗤!”陆明珠蓦地冷笑一声,目光似万年寒潭,冷得刺骨:“妹妹可真是天真,恒哥哥亲眼瞧见你推我,又哪来的冤枉之说。”说着,她突然半弯着身子,凑近了陆襄,因为靠着近,陆襄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让陆明珠嫌恶的皱起了鼻子,她抬手,用帕掩住口鼻,悄声在陆襄的耳边说道:
“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被关在这里这么多天,哪一天不吵着要见恒哥哥澄清冤情,连我都知道,恒哥哥怎么可能没听到?说到底,他不见你,陆襄,你还不懂吗?恒哥哥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他与我在一起的时候说的最多的就是你的无趣,让他反感,听说你们成亲三年至今未同房,这么明显的厌恶你难道就一点都没有察觉吗?呵,陆襄,你真是蠢的可以……”
陆明珠的声音很轻,温温柔柔的甚是好听,却似一双无形的利爪,紧紧的掐住陆襄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来。
“你闭嘴,不可能的,他说过他爱我的,他……”陆襄本就没有血色的脸上越发的惨白,眼中震惊与错愕交织。
明明是理直气壮的语气,但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怆凉。
随着陆明珠的话,曾经被她忽略的很多画面逐渐变得清晰,最后成为一把利刃残忍的剖开她的胸膛,然后挖出她的一颗真心,鲜血淋漓的践踏在地。
在祖母去世后的一百天内,肖沐恒便娶她过门,他说他对自己思念成疾实在等不得她守孝三年,担心这三年里会有一丝变故,所以迫不及待的求得柳氏同意,在热孝内成亲,父亲什么都听柳氏的,柳氏吹个枕头风父亲没什么不答应的。
而成亲当天,肖沐恒又说这个时候成亲是万不得已,但如今他也是祖母孙女婿,理应跟她一起为祖母守孝三年,所以这三年他们分房住,左右他们也已经成亲,日子长长久久,不在乎这三年。
陆襄爱慕成痴,肖沐恒不管说什么都是应的。
然而事实呢?
曾经的情深似海,在这一瞬成了天大的笑话。
她以为是肖沐恒宠她疼她,为了不让她背负不孝之名所以才不碰她的,竟不想从头到尾他都是讨厌自己。
若肖沐恒真对她有情,怎会一句辩解都不听,一点原由都不察就直接将她关起来。
没有肖沐恒的首肯,奴仆们怎敢折磨她,欺辱她?
是她沉浸在肖沐恒编织的感情里一直不愿意醒来,所以自欺欺人。
现在梦醒,陆襄宁的脑海里猛的浮现无数画面,这些年肖沐恒在望着她的眼中,隐约透着一缕厌弃,但当时的自己沉浸在他编织的谎言中从未注意,然而此时,那嫌恶的眼神,在她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令她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