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微启，就像是极轻微的喃呢。在这样的环境下，旁人根本就注意不到她的举动，还以为她是害怕的嘴唇微微颤抖。

她的喃呢声后，怪物咬潘文全的动作突然停住了，口中流着带血的唾涎，滴落到潘文全脸上，也就在这时，两声枪响，子弹飞射入怪物体内。

怪物倒在潘文全身上，无力的挣扎了两下，之后再也没了动静。

何荷的脸顿时变得煞白几分，把头埋在枯瘦的膝盖间。

食堂内一下安静下来，等守卫走上前将怪物从潘文全身上拨开，确认它已经死亡后，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吴东闻讯也赶到了食堂，看了看现场的情况，加上怪物，两死五伤，这五伤还不包括人群自己拥挤踩踏造成的受伤的人。

“让他们都出去，清理现场。”他对身边的人说。

“所有人都出去。今天晚上食堂关闭。”守卫朝人群喊。

大家没有怨言，都默默的绕过地上的人和血迹，往外面走。为刚才的一幕后怕，也为自己又一次侥幸得活庆幸。

吴东皱眉扫向刚才只知道慌乱喊叫，现在却一个个默不作声的人群。他们刚才要是有现在这样的秩序，也不会发生踩踏，也不会想逃也逃不出去。

食堂靠前门里侧的一张桌子上，一个男人还坐在那里，端着饭碗努力往嘴里扒饭。

吴东顿时心头火起。饿死鬼投胎的，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吃饭。

旁边的守卫见吴东的神色，于是赶紧对那人喊：“别吃了，赶紧出去。”

那人从饭碗里抬眼看一眼吴东，扒拉两下，然后将碗放下。双颊鼓胀，嘴里含满了饭，被他放下的碗已经空了。

“哼。”吴东气急了反而想笑，“真是不浪费一点粮食。”

食堂被封锁，通往后面运动场的门也被关闭，大家都纷纷回到宿舍，或者站在宿舍外的走廊上，看着下面清理现场。

几个人将怪物和被怪物咬死的那个人的尸体抬了出来。

没有白布遮掩，没有清理修饰，就那样抬着四肢，穿过操场，走出校门。鲜血沿路滴落在操场上，红的是人的，黑的是怪物的。没一会那些人空着双手走回来，尸体已经被他们“处理”了。

林束知道，他们就是简单的把尸体扔到了外面。

这是最快最便捷的处理方式，在禁区来说，可能也是他们处理尸体唯一的一种方式了吧。掩埋、焚烧这些费时费力的方式行不通。就算是掩埋相对简单，可刚埋进去，说不定没一会就会被怪物挖出来。

结果都是要变成怪物的食物，所以又何必做那些无用功。

最主要还是死在禁区太常见了，生人已经自顾不暇，哪还有那么多精力去管死人。

看了一阵热闹，林束来到1栋楼上，开始自己的工作。

禁区里的第一份工作，工作内容很简单，就是瞭望。站在楼顶观察是否有怪物靠近，一旦发现怪物靠近，就立马通知持枪的守卫射击驱除。

他们主要观察防守的方向是1栋后面的运动场，谨防晚上怪物翻过运动场的围墙进来。运动场的围墙只有两米高，要翻越很容易。

他所在的这栋楼的楼顶上，晚上安排了7个人，三人拿枪，另外四个人是从C队里面抽调出来增援的人员。林束看到其中有两个竟然像是中学生的模样。

中学生都被安排了工作，看来安全区里面人手的确很紧张啊。

林束走到一个正对着运动场的角落坐下。

看着远处禁区的天空一点点的变暗，想象自己在看夕阳，竟然产生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但就在前不久，在食堂里，才亲眼目睹了人异化成怪物，又扑食人的整个过程。

禁区内时间快速轮转，让里面的人经历的事情和情感的更替也变得快速起来，事情都如风般旋转在周围，然后又飘过，或随风而去，或拂拂衣角。

不知道是见到的恐怖事件太多，还是事件流转的速度太快，没能给人喘息回味的时间，反正人的心里都被塞满，时刻为下一刻准备着，迎接下一刻未知的到来，不再装得下其余的东西，也显得大家都淡漠了。

情感转变也非常迅速。在上一刻，他还是人，还对他以礼相待，下一刻他转变成怪物，就立马对他产生出恐惧和憎恶，迅速的转变，迅速的流转，有点精神分裂，但这却成了大家的常态。

这件事也使林束意识到，异化是随时都可能发生的，上一秒的正常人，下一秒说不定就是怪物。

他想起陈杰明说过的话。在禁区不要相信任何人；安全区是魔鬼窟、毒虫窝。

他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吗？就因为禁区的污染异化太不可控，随时可能爆发，聚集的这一千多人就相当于一千多枚不定时炸弹？

————

食堂骚乱中受伤的人被抬到1栋1楼的临时诊所救治。

李文左虽然没有看到刚才的一幕，但也听说了潘文全救人的事，不得不对他表示钦佩。

“潘师傅，你太勇敢了。听说你徒手制服怪物，要不然怪物会伤害更多人。”

潘文全忍着手上的剧痛，咬牙笑了笑：“怪物没制服，还被它咬了。”

“怪物力大，本来就不是一个人就能制服的，但你的勇气可嘉，光这份勇气，就比很多人都要强。”

潘文全是伤在脖子和左肩上，幸好刚才怪物没有咬破他的颈动脉，要不然就麻烦了。

李文左帮潘文全把伤口清理好，包扎起来。

潘文全摸了摸脖子上已经被包扎起来的伤口，犹豫着说：“李医生，我这伤口痛的厉害，你这里不是有那种吃了后就可以睡觉的安眠药吗？能不能给我一点？我怕晚上痛的睡不着，我这个人比较怕痛。”

李文左摇了摇头：“你现在还用不上它，我给你点止痛药吧。”

安全区的药品珍贵，都是B队的人冒着生命危险从各个医院搜集来的，所以在能不用药的时候，他都是尽量不用药。但潘文全的伤口的确不浅，所以他还是决定给他一颗止痛药。

李文左从一个架子上拿出一个白瓶，从里面倒出白色的药丸，想了想，又倒出一颗，然后把白瓶拧紧瓶盖，放回架子上。

他将药直接递到潘文全手上：“这是两颗止痛药，要是痛的不是很厉害，吃一颗就行。”

“好，谢谢。”潘文全接过药说，“还是你们当医生的记性好，那么多瓶瓶罐罐也分得清楚哪个是哪种药。”

“这就跟你以前卖菜一样的道理。每天都跟菜接触，不用摸，看一眼就知道菜的好坏一样。这些药我们也是每天都接触，自然就知道它们在哪里了。”

“我们卖菜哪能跟你们相比，菜都是看得见，药罐子里面都是看不见，药罐子上面的一些字我都认不全。”

“像你刚才拿的那个，氨什么咖林片，这么拗口的名字，读都读不出来。”

“氨酚咖匹林片。”李文左笑着把全名念出来

李文左忙完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安全区内一片寂静。

他走向1栋与2栋之间的厕所。

没有灯光，但是他并不害怕，在安全区里面，即使是天黑也没有关系，很安全，不会有异人异兽进来。

就在他走到1栋拐角时，突然一个黑影从食堂的一个黑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他吓得后退一步，但借着禁区夜晚微弱的光芒，他认出了那人。

他犹豫着叫住了前面想逃离的纤瘦黑影。

“……你身上还痛吗？要不我开点药给你？”

纤瘦的黑影停住了脚步，背对着他，没有答话。

……

“谢娇。”见对方不答话，李文左喊出那人的名字。

过了一会，纤瘦的黑影转头看向他：“你认错人了，我叫何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