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陶府之后,马车并没有往回走,而是朝着四安坊去了。
几经转折,马车再次停在了昭明寺前面,知客僧认出了赵德昭,笑着迎了上来。
要知道上次赵德昭过来可是给他们捐献了一大笔东西呢,这位大金主可得照看好了。
又一次见到了怀远和尚,不知道为什么,赵德昭总感觉对方好像看穿了自己身上什么东西一样,神态有些奇特。
“怀远法师,多日未见。”
“赵施主,不知今日到来,所为何事?”
赵德昭挥了挥手,巳蛇从马车上搬出了一堆小东西,那是一些木板画,画上面都是些轮廓简单的花鸟虫鱼,旁边还有字。
这是赵德昭让十二生肖做出来的识字板。
怀远和尚疑惑的看着赵德昭。
赵德昭解释道:
“听闻怀远法师经常为这里的孩童讲课,我便准备了这些充作教具,虽然不指望他们能通读四书五经,但是能写上几个字,多认识点东西总是好的。”
怀远和尚将这些识字板都翻看了一遍,这些木板上的画作虽然称不上精美,但是生动活泼,用这样的方式自然是能让孩子们更好的学习写字的。
顿时,怀远和尚就是朝着赵德昭施了一礼:
“阿弥陀佛,赵施主有心了。”
“还得劳烦怀远法师您用心教导才是。”
“这是当然。”
在赵德昭看来,怀远和尚就和后世的希望小学差不多,能多帮一些,自己也高兴。
他现在还没有改变大环境的力量,只能先从身边的小事做起了。
和怀远法师聊了聊这些木板画的使用方式和注意事项之后,赵德昭便告辞了。临行前,赵德昭回头扫了一眼昭明寺门口墙上的那个标记。
夜晚,安乐坊的一家赌场。
因为宵禁的存在,所以现在能在夜间营业的行当几乎没有,像是赌档、妓寨之类的都是到了宵禁时间,要么回家要么直接通宵留宿的。
一般只有烂赌鬼才会在赌坊通宵,所以到了晚上赌坊的人并不多,只有几张桌子点着灯开赌,其他阴暗的角落里不是趴着困了的烂赌鬼就是躺着守了一天场子的打手、荷官。
赌场这地方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每天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打手们白天忙了一天已经很困了,值夜这种事一般都是交给那些最底层的人去做的。
今天值夜的几个人就是前两天才加入这个赌场的七名新人,他们大多都是些二十不到的少年人,刚入行自然要受到前辈的欺压,看上去很不情愿的站着岗。
赌场的后院住着赌场老大铁狼。
铁狼本是后周禁军,后来赵匡胤整顿进军的时候铁狼被赵匡胤给清出了军队。于是铁狼干脆就当起了地痞流氓,靠着敢打敢杀在这里兴起了这么一件赌坊,生活倒是快意的很。
此时的他吃饱喝足,正脱了铁甲抱着女人睡觉。
之所以叫铁狼,便是因为他这一身的铁甲。当过禁军的铁狼自然知道有甲和无甲的区别,故而花大价钱从军队中买到了这么半件只包着躯干的铁甲。
靠着这半件铁甲,铁狼才能在这么多次的街头搏杀中幸存下来,站稳脚跟,赢得了铁狼的名头,至于他原本的名字反而已经没人再提起了。
疯狂的赌客和那些打瞌睡的打手们没注意到,那几名新人正在朝着后院的方向包围过去。
“啊!”“呀!”
一声惨叫和一声尖叫先后响起,惊动了屋子里的赌客和打手们,众人循声走到了后院,只见铁狼的房间房门大开,几个人手持木棍正站在门口。
他们一眼就认出了门口这几个正是前两天刚入行的新人。
立刻就有人问道:
“你们几个在干什么?铁狼老大怎么了?”
没等人回话,铁狼房间里的灯就亮了起来,众人看到那七名少年中领头的那个已经穿上了铁狼的那身铁甲,手中握着一把带血的尖刀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铁狼已死,杀人者义社七兄弟,从今日起,铁狼的地盘归我们了,有不服的站出来。”
一群人看着那滴血的尖刀和面前七个略显年轻的脸庞,一时间都有些不敢相信。
随后,几个资历比较老的打手们互相看了看,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但是还没等他们行动起来,就看到那个带头的少年掏出了一堆借据,他开口说道:
“这是铁狼这些年来逼你们签下的借据,今日我便一把火烧了,只要我等七兄弟还在,便不会让其他人再找你们算铁狼的旧账。”
说完,那少年真的就一把火将那一叠借据都给烧掉了。
那些老资历的打手们一时间呆住了,而那些老赌客们则是眼睛放光,他们之中哪个没找铁狼借过钱的?又有多少人被铁狼逼着签了借据的?
现在一下没了,好事啊。
看着那一群欢呼的赌客们,赌场的打手们知道自己恐怕是不好对那七个少年人出手了。
随后带头少年在火光中说道:
“赌场我等还会继续经营下去,但是像铁狼那般恶意逼迫之事不会再做了,另外铁狼盘剥你们的例钱我也会给你们补上。”
后面的话是对着那些资历比较老的打手们说的。听到这话,原本还比较团结的打手们很快就分化了。
等到领头的少年从铁狼床底下的柜子里取出来银钱,为一干打手们补足了例钱之后,局面彻底平定了下来。
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的铁狼就这么被几个年轻的的少年人鹊巢鸠占。
这一切都被站在房顶上的赵德昭看在了眼里。
又过了一会儿,收到了例钱的打手们各自散去,老赌客们也都自顾自的找了个角落躺着,歇业的赌场重归于平静。
铁狼的房间里,七名少年也不管床上那具还在流血的尸体和床边抱着被子瑟瑟发抖的女人,自顾自的分起了箱子里的钱财。
钱财分作七份之后,领头的少年便让另外几人拖走了铁狼的尸体,笑着走向了床上的女人。
最后出门的少年为他将房门给关上了。
关上房门之后,这名少年便走到了墙角的阴影里,赵德昭正在这里等着他。
“殿下,事情已经办妥了。”
“很好,二狗你做的不错。”
赵德昭面前的少年赫然就是十二生肖的戌狗,也就是辽国探子李二狗。
那一晚李二狗表明了身份之后本打算一死了之的,但是赵德昭觉得这人是个不错的人才,最终还是留下了他一条命。
而且李二狗的身份让他意识到了情报机构建立的刻不容缓,他觉得有这么一个接受过相关培训还有工作经验的人给自己办事的话,自己会方便很多。顺带他也想先找个地方实验一下自己的一些想法。
首先要做的就是让李二狗和自己彻底脱离关系。
当初十二生肖入府的时候,并没有去开封府调转他们的户籍,后来牙将的名额因为只有十个,戌狗和亥猪也没有出现在开封府的官方记录上,高孟的到来更是把酉鸡都给挤了出去。
所以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赵德昭府上死掉的奴婢本名叫做李二狗,李二狗自然也就能凭借自己原来的户籍身份从城外进城。
这么一番假死操作下来,李二狗彻底撇清了自己和赵德昭的关系,就算以后有人查到了李二狗头上,也很难由他联想到到赵德昭。
至于李二狗的忠心问题赵德昭也不是很担心,自己帮着李二狗报了仇,仁义上面就值得李二狗以死相报了。而且赵德昭有信心在自己的指挥下,李二狗能获得巨大的利益,双重保险下李二狗自然不会轻易地背叛自己。
更主要的原因是,这么一个间谍就算要用,赵德昭觉得也应该把他放到离自己比较远的地方才能放下心来,不然一直让他跟在自己身边,自己的秘密总感觉守不住。
李二狗小声的汇报起了这几天的成果。
“按照殿下给出的具体情报,小的前几天和几名少年结成了义兄弟之后,便定下了今日的行动计划。如今铁狼的这个赌档已经基本被我们拿下了,接下来就是按照殿下要求的往外面扩张。”
“嗯,你要注意扩张的手段不能太激烈,前期不要引起开封府的过多注意,只是死一两个混混头子开封府根本不会理会你们的,但是闹大了就麻烦了,知道吗?”
李二狗一边点头一边问道:
“殿下,您为何一定要让别人来做这个首领?若是我来做的话,肯定能将殿下的命令执行好,现在这个毛大娃太过于浮躁,做事没多少分寸。”
赵德昭摇头道:
“让你出来建立势力只是为了帮我打探情报,掌控局势而已,不是真的要你当开封城里的混混头子。而且出头的椽子先烂,你要是站在了前头就太引人注意了。要记住,这个义社只是你在外面套的一层皮,真正的核心一定要小心谨慎的考核过后才能发展进来,知道吗?”
“小的明白了。”
赵德昭听着房间里传来的呻吟声,摇了摇头道:
“那个小子叫毛大娃?”
李二狗点头道:
“是的,他原本叫毛娃儿,结拜之后我们认他做了老大,他便改叫自己做毛大娃了。”
赵德昭心中暗自吐槽:大娃,还七兄弟,这不成了葫芦娃了吗?那我算什么?爷爷还是妖精?
于是赵德昭说道:
“他这个名字不好,你给他改一个。”
“我?”
“我改,你告诉他。”
“懂了,那改成什么?”
“姓毛,以后就叫他毛人凤把。而且你们这个义社也该有个名头,就叫复兴社。”
李二狗想了想,这个两个名字确实不错,想来毛大娃应该会很高兴,于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随后赵德昭看着李二狗,又说了一句:
“你也改一个。”
“我也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