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谁在那里!”
黑暗深邃的远方,传来的佛号让三人有些紧张。
尽管这佛号将那袭击者惊走,看起来似乎并无恶意。
但这种地方居然有活物存在,本身就透着一股诡异。
“阿弥陀佛,诸位不必惊惶,贫僧并非鬼蜮。”
“刚才那恶獠攻势凶猛,各位可有受伤?”
远处的黑暗中,慢慢勾勒出一个僧人的形象。
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光头,赤足,右手手掌中捻着一串棕色念珠,双目清澈。
他慢慢向三人走来,看似不疾不徐,但每一步跨出都会缩短不少距离。
“青长老,怎么办?”
“要不要发动攻击?”
玄衣男子与蓝师弟此时都望着翠绿衣衫的女子,显然将她视作了主心骨。
青长老抿了抿唇,目光死死盯着缓步走来的白衣僧人,手中木剑引而不发。
白衣僧人对此仿佛一无所觉,仍是按照既定的步调走来。
“阁下是谁?行如大师,还是附身于他的妖孽?”
她猛然开口,木剑上提,正指向白衣僧人的眉心。
白衣僧人站住。
木剑离他的眉心仅有一寸不到,他却丝毫不为所动,而是立定看着三人,眼中怀着最深沉的悲悯。
“贫僧正是行如”
“胡说!”
玄衣男子斥道:“行如大师早已圆寂多年,即使是天榜高手,也没有活到下个纪元的道理。”
“哦?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白衣僧人微微一笑,对玄衣男子的斥责并不动怒。
“严格来说,贫僧是行如,也不是行如。”
“愿闻其详。”
翠绿衣衫的女子微微躬身,小施了一礼。
“准确来说,贫僧乃是行如的一缕残魂。”
“残魂?”
“正是,当年行如圆寂于此,料想后续总会有人来到此处,便分出了一缕残魂——也就是我,替他把守此处。”
“把守......”翠绿衣衫的女子咀嚼着这个词,“这么说,大师是要阻拦我们了?”
“当然,老实说,我也能猜到你们为什么而来。”
行如自嘲地一笑,说道:“贫僧当年虽然忝居天榜,却终日青灯古佛,只知道参悟佛法,身家方面一穷二白,除了这位施主身后背的烈云杵,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你们此次前来,想必是为了贫僧的那颗舍利子而来吧?”
“正是。”玄衣男子道。
“这舍利子不能给你们。”行如一口回绝。
“大师为何还对这舍利子无法忘怀?”
翠绿衣衫的女子微笑道:“妾身曾听人说起,佛家高僧对肉体这具臭皮囊可是毫无不在意,只追求精神上的超脱。”
“现在看来,似乎是妾身有所误会?”
“那倒也不是。”行如顿足叹道,“万法皆空,万象皆我,肉体、舍利这种东西,你们拿去做什么我都是无所谓的,只是......”
翠绿衣衫的女子却没心思听他啰嗦些什么。
见这行如仍是不愿意交出舍利,她眼珠骨碌一转,曼声轻吟道:
“西子湖边襟袖起,三千青丝绕缁衣。”
“蒲团空坐无人语,木鱼敲破众生迷。”
“你......你这诗从何得来?”
行如再不复之前的淡定,脸色青红交错,失声道。
翠绿衣衫的女子却不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轻笑道:
“我道天榜中的前辈高僧都是六根清净,四大皆空的。”
“却不曾想到,大师的凡心萌动,也是与寻常男子一般无二呐。”
“这江南美景,丝弦声声,美人如玉,白衣胜雪,三千烦恼丝和一颗大光头......”
“莫要再说了!”行如一声大叫,随即一怔,急忙诵了句佛号。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嗔戒不可犯,嗔戒不可犯。”
翠绿衣衫的女子果然住了口,笑吟吟地看着他的反应。
“胡闹,唉,真是胡闹!”行如接连叹气,“这是贫僧当年的一段荒唐事,你们怎么......怎么又去寻了出来。”
“妾身倒不觉得有什么。”翠绿衣衫的女子悠悠地说道,“这男欢女爱本是人之常情,正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坐。这男女相合好,佛祖......”
“禁言!”
她话尚未说完,行如轻斥一声,一道金色光华落在翠绿衣衫的女子身上。
禁言之术。
“阿弥陀佛,诸位可以尽情取笑贫僧,却千万莫要玷污佛祖。”
翠绿衣衫的女子美眸大张,似是有万千的话想要说出来,但薄薄的双唇却被胶水牢牢地封住,完全张不开嘴。
“好了,诸位若没有要事,就请回吧。”
“她的禁言之术,一个时辰后会自然解除。”
行如袍袖一拂,下了逐客令。
刚才翠绿衣衫的女子的玩笑,让他颇有些不满。
“大师,我等要舍利子并非为了自身,而是要去救一个人。”
“救谁也免谈!”行如油盐不进。
“呜——呜——”
翠绿衣衫的女子口中呜呜连声,仿佛很想说话。、
“大师您要不先把青长老的禁言给解开?让她来与您分说。”玄衣男子求恳道。
“嗯......也不是不行。”行如想了想,来到翠绿衣衫的女子面前,缓缓道,“这位女施主,你能保证不再对我佛出言不逊吗?”
“能做到的话,我就为你解开这禁言之术。”
翠绿衣衫的女子愤怒地与他对视。
行如的双目平静,有如两汪深潭,将人的心神都要摄入进去。
良久,她才低下头了,轻轻点了点头。
“阿弥陀佛。”
行如宣了一声佛号,困住翠绿衣衫的女子的金光顿时消弭。
“这位女施主有什么话,可以与贫僧说了。”
“不过贫僧有言在先,不论你们要去救谁,这舍利子是一概不能给你们的。”
翠绿衣衫的女子眼珠一转,笑道:
“若是常人,看大师这么宝贝这颗舍利子,我们再怎么没有人情味,也不会没眼力见来讨要的。”
“但我们要救的,那位百病缠身,命不久矣的楚楚姑娘。”
“可是大师您的亲生后代呀。”
“什么?”
行如猛然怔住。
“不可能,我当时......我当时......”
“大师当时如何呢?”
翠绿衣衫的女子笑道:“大师可不要说当时没有......这个......没有直捣黄龙。”
“不打诳语可是佛门重戒,轻慢不得呀。”
这话说完,她自己脸上也有些发烧。
那边行如的脸色更是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