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握淡金色毛笔的老者脸色郑重了起来。
各州之间的守城阵法各不相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能让牧守在短时间内修为倍增。
如今司徒空靠着这余州守城阵法:遗风余韵,已经隐隐有和他分庭抗礼的趋势。
“老夫是看在你是一州州牧,才与你费了这些口舌,真当老夫怕了你不成?”
老者淡金色的毛笔在身前随手挥舞,一柄又一柄墨色的刀剑出现在他身后。
长刀、锐剑、大斧、利矛......
这些武器的边缘还有着水墨晕染的痕迹,但强大的压迫感已经压得司徒空喘不过气来。
老者见到他的反应,冷冷地道:“现在退开尚且不晚,金丹不易,何必为了一个虚名丢了自己的性命。”
大周州牧各自承载一方气运,杀了后患无穷,如非必要,他也不想与这司徒空为敌。
司徒空摇了摇头。
他本来是个粗豪的大汉形象,但此时身处“遗风余韵”的影响下,倒也显出几分仙风道骨来。
“职责所在,还请先生退出余州。”
老者眉头紧锁,显然对这个冥顽不灵的牧守也很是头疼:“你真以为自己金丹期的修为加上阵法,就能拦得住我?”
“我倒要看看,你这阵法能让你支撑到几时?”
随着老者的话语,原本横陈于老者身后的墨色兵器得到了无形的指令,如离弦之箭般扑向了司徒空。
司徒空身前则出现了一柄冰蓝色的巨型长刀。
这柄巨型长刀以他的九魈环佩刀为根基,融合了气运之力与“遗风余韵”阵法威力。
灵力之强,实际上已非他所能操控。
他如同是一个三岁幼儿,挥舞着比他人还高的巨型铁锤。
危险至极。
“轰!”
墨色兵器与冰蓝色的巨型长刀相撞,巨大的气浪冲击着庭院内的守护阵法。
司徒空口鼻溢血,连退了四五步才堪堪站稳。
冰蓝色的巨型长刀虽然没有消散,但也出现了寸寸龟裂,显然受创不轻。
周围组成守城阵法“遗风余韵”的草木假山也是一阵剧烈摇晃。
司徒空受到剧烈的冲击,连带着整个大阵都摇摇欲坠。
“你看,这破烂阵法保不住你。”
老者身后的墨色兵器一如往常,散发着令人心寒的灵光。
显然冰蓝色长刀并没有给它们造成什么影响。
他跨上两步,看着司徒空勉强站立的身影,脸上满是疯狂的笑意。
“你们大周的守城阵法可真是破烂。”
“前不久,北氓金帐攻破了郢州阵,我今日便破一破这余州阵!”
司徒空看着老者道:“强攻一州之城,你会被大周所有世家门阀通缉的。”
他面色平静,说的并不是威胁,而是笃定的事实。
“通缉?呵,看来你还不知道老夫是谁啊。”
老者忽然笑了起来。
那张阴骘的,布满皱纹的老脸笑起来的时候,更加充满了戾气。
“周王室对我的通缉,这两百年来就没有撤销过。”
通向城门的路上,一白一红两道身影正飞快地移动。
在他们身后,数不清的人影追逐着,如同饥饿的秃鹫在追逐腐肉。
后面的这些人影边缘都有明显的模糊痕迹,有的甚至五官都有所缺失。
最夸张的,还有人少了一条腿,用金鸡独立的姿势追向前方。
和之前活灵活现的女孩“妞妞”对比,这些“画中人”显然是粗制滥造的产物。
但他们的数量太多了。
苏钰的“盗竽”已经不知染上了多少墨汁,阮茹贞的箫管也吹得口唇发干。
他们只能向城外逃去。
“可恶,这始作俑者究竟是谁,不要哪天落在我手上......”
阮茹贞咬着银牙发着狠。
刚才逃过拐角的时候,一个少了鼻子的“画中人”突然出现,一斧头砍向了她的胸前。
虽然她躲闪及时,但还是没能完全躲开,被砍中了右肩。
这画中人的武器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她家族中带出来的护身法宝完全没有作用。
那斧头长驱直入,在她右肩上留下了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
她何时受过这种苦?
阮家怎么也是江南数一数二的世家,她又是直系族人中的天纵之才。
从小别说打骂,就连一句重话都没听过。
此时望着自己右肩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一阵阵的眩晕感袭上心头。
在她眼中,那一道道血肉仿佛都活了过来,化作了血色的小飞虫,一窝蜂地往自己脑子里钻。
恍惚间,她似乎被一个身影拖着,跌跌撞撞地跑了起来。
还有一个声音,反复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冷静下来,一个小伤口而已。”
“刚才你吐完之后说的什么来着,婆婆妈妈的成什么话。”
真是的......哪有这么安慰人的。
她忍不住就想吐槽两句。
但神智仍处在蒙昧状态,她和现实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看不真切,走不进去。
等跌跌撞撞快走到城门的时候,她才恢复了清醒。
光亮划破了冥沉的黑暗,她睁开眼睛,看到了苏钰的背影。
苏钰此时的状况同样不妙。
枯荣剑炁对这些粗制滥造的画中人固然是碾压。
但他的境界毕竟才炼气后期。
最初的几剑砍瓜切菜之后,他的灵力很快就陷入了枯竭。
而此时,作为过度运转枯荣剑炁的代价,他的半边身子生机盎然,半边身子血肉枯萎。
一如当初的那条墨龙,他体内生与死的平衡岌岌可危。
所幸,城门已经近在眼前。
那之前被苏钰评价为雄伟粗犷的余州城墙,此时在两人看来,却是如此亲切可爱。
但苏钰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阮茹贞跑在后面,苏钰在前面一停,她几乎撞到他背上。
苏钰回过头来,苦涩地道:“你......自己看吧。”
阮茹贞被他的身影所挡住,看不到前面的情况。
她跑到苏钰侧边,张目望去,顿时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在远处时看不出来,此时看来,那道被他们视作救星的余州城门。
竟然是画上去的!
城门的轮廓边际上的墨痕还没干,显然刚画上不久。
后方传来嘈杂的声响,苏钰和阮茹贞回头望去。
密密麻麻的画中人手执各色奇怪的武器,慢慢逼近。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