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两点，初春的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很舒服，程阳都想搬只凳子到超市门口，晒上一会儿。

不过他也只能想想而已，这个想法刚诞生在脑海里，超市就迎来了一位客人，一位……他极不想见到的客人。

——韩芳芳！

老实讲，从昨晚高架桥那里，程阳就有些惧怕这女生了。

注意，是真的惧怕。

就像惧怕妖魔鬼怪一样……

当然，韩芳芳现在的威胁力，比之妖魔鬼怪还是差了很远的。

但是程阳一样惧怕。

不是他胆子小，而是一个老想着自杀的神经病，真的很可怕。

并且，这个神经病还想拉着你一起自杀。

就问你怕不怕？

但凡正常人，没有不怵的。

言归正传，怕归怕，但是人已经上门找你来了，你总归该接待一下吧？

不然惹恼了人家，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惊悚局面，到那个时候后悔都晚了。

世上又没有后悔药可卖……

因此，程阳见到韩芳芳提着一袋水果，笑意盈盈的走进了他的超市，赶忙站起身，脸上带着一丝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的“职业性”微笑，说道：“诶……你怎么来了？”

韩芳芳今天没有戴近视眼睛，梳着丸子头，穿着白色毛衣和黑色长裤，显得非常的漂亮，清纯。

她把水果放到收银台上，微笑道：“我来看你……不欢迎啊？”

程阳心一抖，苦笑道：“我哪里敢不欢迎啊？空着手来就行了，怎么还买这么多水果？！坐，快坐……”

说着，搬出一只凳子，让韩芳芳坐。

韩芳芳微微一笑，坐了下来。

两人互视了几眼，都想找些话题聊，却一时想不起该聊些什么。

气氛稍显尴尬。

程阳则暗地里偷偷观察着韩芳芳，今天倒显得很正常，也不知道是不是吃药了才来的——昨晚那么失常，估计是没有吃药的缘故。

“对了，你吃饭了吗？”程阳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看着韩芳芳道。

他很明智的没有提有关昨晚的任何事情，而是把韩芳芳当成一个“正常人”看待。

韩芳芳很欣赏程阳这一点。

昨晚的事情，对她来讲，的确是很糗的，不宜提及。

那种“疯狂”的不正常状态，她最近一年其实已经很少犯了。

她已经离开精神病院很久了，已经近乎可以过正常人生活了，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受到外界的强烈刺激，她是不会发病的。

正是基于此，她的家人，才会给她介绍男朋友，想让她成个家。

而她对程阳的第一印象，还是比较满意的。

要不然，今天也不会主动登门了。

不过，她因为患有精神病的原因，从来没有过朋友，更加没有谈过恋爱，所以几乎不会跟人交流。

现在这尴尬凝滞的气氛下，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幸好，程阳主动讲话了，她心中略微一松，赶紧说道：“我吃过了！你呢？”

“嗯，我也吃了。”程阳道。

“哦。”

两人这个话题过后，又找不到新的话题了，于是又冷场下来。

程阳微微觉得有些不自然。

有客人来买东西找他结账的时候，还好一点，一旦超市没人，他就有些坐蜡了。

他其实很想把韩芳芳弄走的……

要是韩芳芳是个正常女生，他还有兴趣交往，但是韩芳芳偏偏是个精神病患者……

这种情况下，哪怕韩芳芳是他喜欢的那种清纯款，他也不敢触碰啊！

会出人命的！

曾经就有新闻报道过，有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女疯子，怀疑老公出轨，半夜趁老公熟睡，一刀切掉了老公的小蚯蚓，送老公进宫……

程阳当初看到这个惊悚的新闻，立即就不寒而栗，对这个男同胞报以同情。

现在让他尝试一把这个“老公”的角色，他是打死都不干的。

但是，现在问题来了……

他该怎么拒绝，似乎对他有些意思的韩芳芳呢？

明说肯定是不成的，要是刺激到了人家，又发病了怎么办？

人这次不跳高架桥了，直接拎一桶汽油过来，跟你同归于尽，你该咋搞？

所以说，只能暗示了。

但是该如何暗示呢？

说的太隐晦，人家听不懂，说的太直白……跟明说又有什么两样？

这真是个令人头痛的难题啊！

程阳抓了抓头发，看了韩芳芳一眼，这姑娘其实比他还紧张，还坐立不安。

甚至小手，和腿，都有些微微发抖。

……

韩芳芳没敢偷偷打量程阳，正襟危坐着，很淑女。

只是，两只小手绞在一起，显示出内心很纠结，心里活动很频繁，剧烈。

她很想和程阳做朋友，甚至成为情侣。

她虽然有精神病，但是身体却是正常的，有正常女性的需求。

她也经常看偶像爱情剧，也羡慕里面的唯美爱情。

但是，因为自卑，因为不会交流，缺乏基本的社交能力，她现在几乎连主动跟程阳说话，都做不到。

越待下去，她胆子越小，越紧张。

甚至小腿都颤栗了。

能够主动来找程阳，她几乎已经耗光了所有的勇气。

但是，想要谈恋爱，不交流又是不行的啊。

就在韩芳芳脑袋几乎一片空白的时候，超市储物间的门，被从里面推开了。

孔息走了出来。

似乎休息了半日，又吃过了热乎的午饭，孔息整个人精神状态好了很多。

他仍然裹着那件军绿大衣，背上仍旧背着那个让他异常重视的包裹，但是走路稳了很多，不会踉踉跄跄了。

他的眼神很亮，灿如星辰，又很深邃，仿佛一片汪洋。

他的确很白，就是身为女生的韩芳芳都没有他白。

他走到程阳跟前，轻轻说了句：“谢谢。”在收银台上，放了五百块现金，走了出去。

至始至终，孔息都没看韩芳芳一眼。

似乎，这个女生在他眼里，是空气一样。

程阳点点头，收起那五百块钱，放入了抽屉里。

他没有多说一句废话，只是目视孔息步出超市，然后汇入街上的人流，渐渐走远，直至看不见。

收回目光，程阳摇了摇头，这个名叫“孔息”的年轻人，貌似还有点小神秘。

也不知道，他背后的包裹，装着什么？

当初应该趁他昏迷，解下来看看的。

不过，若真那样做了，现在孔息放在他收银台上的，就不是那五张红彤彤的毛爷爷了，而是锋利的刀片。

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韩芳芳，见她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程阳不禁头疼起来。

有时候，被人爱，也是一件苦恼的事情啊……

“都怪自己长得太帅——这真是个天大的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