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二人为黄家的悲惨遭遇静默良久,穆老夫人叹息道:“黄家,是没有留下一点骨血了吗?”
穆嘉言心念一动,主动道:“还有一人,还有一位黄大人的孙女,侥幸活了下来,只是……”
穆嘉言说不下去了,声音都透着悲哀和怜悯。
“你快说。”穆老夫人情不自禁向前倾身。
“只是那位黄小姐,如今身处勾栏之中。”穆嘉言痛心疾首道。
穆老夫人心里不是滋味。
黄家是大户人家,讲究诗书礼仪的人家。
那位黄小姐穆老夫人也是见过的,三岁就被黄大人抱在膝盖上启蒙,一肚子的学问比寻常男子还要强一些。
但是她不自命清高,对同辈皆是和和气气,对长辈更是恭敬有加,是女子中的典范。
这样好的一位小姐,竟然沦落到那种地方去,穆老夫人忍不住叹气摇头。
没了家族庇佑,孤苦无助的小姐,沦落到那里,却也是意料之中。
“祖母,我想着将黄小姐接到家里来。”穆嘉言迟疑的说出了心中的打算。
毕竟那是黄家留下的唯一骨血,穆嘉言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见死不救。
穆老夫人沉默良久,黄家小姐黄茹的情况和杨婉怡完全不一样。
黄家是获罪,黄茹更是戴罪之身。如若被人发现,说不定还要牵连定国公府。
穆老夫人的目光移到穆嘉言面上,见穆嘉言难得的露出了恳请的神色,心中一软。
一向坚韧的穆嘉言,在大房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求过她什么。
“等过完年,就把黄小姐接回来吧。现下雪儿才出嫁,他们都盯着呢。”穆老夫人松口道。
“多谢祖母。”穆嘉言嘴角扬起弧度,他许久没有如此轻松的笑了。
“现下有人照看着黄小姐吗?”穆老夫人又问。
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身处勾栏之中,定是步步艰难,其中的心酸苦楚,外人是不会体会的。
“阿轲会时常过去看一看的。”穆嘉言回道。
穆老夫人点了点头,又道:“让他小心一点,别被人发现了。今时不同往日。”
“好,祖母放心。”
穆嘉言说完,就离开了。
毕竟外头还有不少客人,知道最近穆老夫人最近常常见客时,都等着来给她请安呢。
穆嘉言快走到院子门口,郭念儿迎了上来。
“表哥,你和外祖母说什么呢?”郭念儿眨了眨眼,万分好奇,好奇中又带着点期待。
“没什么。”穆嘉言淡淡的道。
穆嘉言的回答在郭念儿的意料之内,这段时候以来,郭念儿的热情,碰上的都是穆嘉言淡淡的态度,但是她毫不气馁。
“好吧,待会子表哥千万不要喝酒,要是他们硬要劝酒,记得让平安挡一挡。”郭念儿絮絮叨叨的说道。
“表小姐放心,小的心里有数的。”平安接口道。
“好了,你别送我了,”穆嘉言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公子模样,“去陪一陪祖母吧。”
“好,表哥要照顾好自己啊。”郭念儿听话的往回去了。
穆嘉言走出几步,情不自禁回头看了郭念儿一眼。
郭念儿正好回过头来,二人四目相对,郭念儿欢喜的高举左手,朝着穆嘉言挥了挥。
穆嘉言收回视线,继续往前去。
只要跟在他身边的平安,注意到了穆嘉言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或许连穆嘉言都没发现,自己竟然在笑。
穆嘉言身子弱,带着人在外挡一挡新郎官的任务,就交到了穆嘉德身上。
但对方是贤王,没有人敢真拦。
穆清瑜站在角落里,冷冷的瞧着贤王将穆清雪接了出去。
上辈子她只看到了穆清雪风光的一面,这辈子,她一定要看到穆清雪的狼狈和苦楚。
秦氏的仇,她不急着报。就先让穆清雪,在贤王府里好生“享受”,只有贤王妃才有的待遇吧。
穆清瑜勾起嘴角,唇边漾开一抹讥诮的笑。
“姐姐,我们跟着出去看看热闹吧。”穆清秋已经走到穆清瑜身边,雀跃的道。
虽说她和穆清雪不对付,但这是近年来,定国公府里第一桩喜事,看热闹的心思压过了其他。
“好,我们一起去吧。”穆清瑜道。
二人便跟在那对新人身后,往正堂去。
贤王本就温文尔雅、气质如兰,和他的封号一样,一看就是贤德心慧之人。
比起成日里只知道寻欢作乐的太子,贤王更像一位明德之君。
身着大红喜服的贤王,面色红润,神采奕奕。他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穆清雪有没有跟上。
旁观之人暗叹,这二人往后定能郎情妾意,成就一段佳话。
二人去正堂,先去拜别长辈,随后出府去。
穆清瑜和穆清雪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二人身后,走到大门口,外头正好响起了鞭炮声。
穆清瑜和穆清雪忙捂住耳朵,躲到了一边。
将穆清雪送进轿子里后,贤王上了马。
他不由自主的朝着穆清瑜望过去。
今儿的穆清瑜,一身桃红百蝶穿花纹马面裙,臂弯里是同色的披帛,发髻上的步摇垂下的珍珠,正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
她很少打扮的如此娇嫩。
贤王发现,每一次见穆清瑜,都能从她身上发现不一样的东西,且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没能娶到这样的美人,贤王微微失望,但不后悔。
比起嫁给他,穆清瑜有更大的用处。
想到因为穆清瑜,他能和李照成为姻亲,他就忍不住激动。
有了李照的相助,如虎添翼,贤王还要怕什么?太子和皇后,都要给他乖乖让路。
贤王收回视线,意气风发的骑在马上,带着迎亲的队伍,慢慢的往皇宫里去。
能在皇宫里观礼之人,少之又少。
这些人进不去皇宫,就留在国公府里,等着吃一顿喜宴。
迎亲的队伍慢慢离开,穆清瑜和穆清秋正准备进去时,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国公府门口。
一宫女打扮的人从马车上下来,径直走到穆清瑜跟前。
“奴婢桑叶给二小姐请安,”桑叶客气的行礼,“奴婢是奉娘娘的命,请二小姐入宫去喝喜酒的。”
穆清瑜不认得桑叶,只警惕的盯着她,故作为难的道:“可我得问一问祖母的意思,不敢擅自前去。”
“三夫人,”桑叶唤住了不远处的方氏,“不知可否请二小姐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