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山在陈家老宅门口站了很久，一直没有人出来，这才黯然的转身离开。

他当然不相信陈九成不在家，但是，关着的大门已经表明了那人的态度。

他颓然的往家走，但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走到了自家的麦田边。

麦子全都变黄了，麦穗沉甸甸的垂着头，一眼望去看不到头。

今年的收成肯定比不上去年，但他尽力了。

眼看着就要收获了，他却……

陈青山心里又酸又涩，还带着几分痛楚和不甘。

“青山，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

陈青山回头，拍自己肩膀的是旁边地块的陈大牛。

他家里地不多，只有三亩多，一大半地种了麦子，一小半地种了玉米。

好在他家里只有一个娘，地虽然少，但也够两个人吃了。

陈青山局促的笑笑，转头又看向麦田，低声说了句，“麦子该收了。”

陈大牛放下肩上挑着的木桶，直了直腰，“连着好多天不下雨，地里干的厉害。你看，你家和我家的玉米都干的卷了叶子了，先浇水吧！麦子还能等两天。”

“过几天可能要下雨。”

“真的？”

陈大牛抹了把额头的汗，抬头看了看天，“这天……一丝云彩都没有，哪里会下雨？”

“我是说过几天。”

“过几天……”陈大牛狐疑的看着陈青山，“你怎么知道过几天会下雨？”

“我……”

陈青山挠挠头，他没法儿解释，只能无奈一笑，“我猜的。”

“哈哈哈！”陈大牛大笑起来，“你还真会猜呢！既然你说要下雨，你怎么不收麦子？”

陈青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沉沉道：“我想收，可是……”

陈大牛这才发现陈青山的不对劲儿，“青山，发生什么事儿了？”

“……”陈青山不知道该怎么说。

陈大牛看着陈青山欲言又止，心思一动，“是不是你那个后娘又欺负你了？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你就是性子太软，嘴又拙，你自己去租块地种，不比累死累活给她干强多了？”

陈青山苦笑一声，是啊！自己有一把子力气，做个佃农也能养活程萱和星星，只是……他对陈九成总是抱着期望，自己毕竟是他的儿子，他不会那么绝情。

现在，他终于死心了。

这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呢！

“大牛，咱们村里谁家要雇人收麦子，你告诉我一声，我肯出力气，也不多要钱。”

陈大牛愣住了，“青山，那你这地……”

陈青山地垂下眼睛，淡淡道：“这不是我的地。”

说完，他转身走了。

陈大牛看着他落寞的身影，再看看马上就要收割的麦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青山真是可怜。他的父母这么对他，家里的老婆还……

他叹了口气，挑起担子去挑水。他家里日子过的勉勉强强，帮不上青山多少忙，但帮忙打听打听谁家要雇人还是可以的。

这一觉程萱睡的很沉，没再做乱七八糟的梦，再睁开眼时，精神好了很多，她刚刚坐起来，就听院子里陈星远在喊：“爹爹，你回来了！”

陈青山回来了？

程萱瞬间清醒了，费力的坐了起来。果然，之后听到了陈青山低沉的声音。

“星星在家乖不乖？”

“乖。”

“你娘呢？”

“在睡觉。”

陈青山的声音更低，“还在睡？睡了多久了？”

陈星远的声音也变轻了，“李奶奶走了之后，娘就睡了。”

“睡了这么长时间？她哪里不舒服吗？”

“娘没说不舒服，李奶奶说娘的气色好多了。爹爹，娘会好起来吗？”

“你娘一定会好起来的。她上午有方便过吗？”

“没有。”

“这么长时间没有方便过？”

“没有。娘说不尿。”

陈青山掀开门帘走进里屋，就见程萱靠坐在炕头上，眼睛明亮的看着自己。

“青山哥，你回来了。”

“小萱，你……”

陈青山的话噎在了嗓子里，下意识的站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程萱。

程萱有多久没有叫过自己“青山哥”了？

他刚认识程萱那会儿，程萱才十五六岁，比现在还瘦小，因为她娘的病，脸色十分憔悴，但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特别好看。

她一口一个“青山哥”叫着，看着自己的眼睛里仿佛有光。

或许，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对她有了好感。

当然，那时候他不敢奢望程萱会喜欢他，更没想到自己会娶到她。

结婚以后，她不好意思喊自己“相公”，依然喊“青山哥”。

他很喜欢她这么叫自己，仿佛有无数的爱慕和依恋在里面。

新婚的日子快乐的像神仙一样，虽然程萱娘一直病着，但程萱脸上的笑容多了很多。

后来，她娘去了，她的笑容就被偷走了。

再后来，有了孩子，程萱不再叫他“青山哥”，她叫他“孩他爹”，“星星他爹”，他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这两个称呼，似乎没有“青山哥”那么亲密。

现在，她又叫自己“青山哥”了。

陈青山心里的愤怒，痛苦突然都消失了，眼里只有程萱清浅的笑容。

程萱看着陈青山呆呆的站在炕前两米的地方，傻呆呆的看着自己，“噗嗤”笑出声来。

“青山哥，在想什么呢？怎么不过来？”

程萱这一笑，眉眼弯弯，嘴角的酒窝隐现，宛若洁白的水莲花盛开，美丽动人。

陈青山更傻了。

小萱她，她这是怎么了？

虽然心里疑惑，但他抵抗不住程萱美好诱人的笑容，一步一步走到了炕前。

程萱看着陈青山近在眼前的高大结实的身子，一只胳膊张开，抱上了他的腰。

她把脸贴在陈青山胸前，深深吸了口气，满足的喟叹一声，“青山哥，你终于回来了。”

陈青山的身体瞬间僵硬，两只手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小萱居然如此主动，是因为什么？

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推开程萱时，程萱却慌忙放开了他，满脸通红的说：“青山哥，我、我憋不住了！”

陈青山终于笑了起来，“我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