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5日，腊月初七，星期日。

天气，大雪。

元旦过后，意味着新年即将到来。

红旗公社北陵生产大队村东的一户人家门前热闹的不行。

这个时候大队里没活计了，在家猫冬。

无所事事之际。

这不，村东的沈家正在闹分家。

原因是老五沈卫东娶来的知青媳妇考上大学离婚回城了。

在村子里的知青这几年回城可没少闹事儿。

沈家只所以闹腾成这样还不是因为沈卫东疼老婆悄摸的把婚离了，钱都让人揣走了。

这还不算。

还留下了三个孩子要让家里人照顾，这还了得。

上面的四个哥哥没咋说，那几个嫂子就乍乍呼呼的不乐意了。

哪家孩子都好几个，哪里有闲功夫给别人养孩子？

沈卫东这小叔子就只有一个好处，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十里八村的要说起最好看的小年轻，都知道北陵生产大队的沈卫东。

当年就因为这张脸，有好几家姑娘茶不思饭不香的。

有的倒贴都想跟他的。

这家伙呢，眼眶子高的哦。

都长脑袋上了。

那么多个，他压根愣是一个都没看上。

后来一眼就相中了来大队下乡的知青顾时雨。

顾时雨知青是个美人胚子。

要个有个，要人有人，要貌有貌。

关键人还特勤快。

顾时雨是个高度颜控，沈卫东又黏糊的紧，这不，后来两人看对眼了。

沈卫东不顾家里所有人的反对愣是把顾时雨娶进了家门。

沈卫东这家伙除了一张好看的脸，别的一无所长。

关键还懒的要死。

地里的活从来不带去的，家里的工分一年到头挣的连个孩子都不如。

家里？也别想。

酱油瓶子和盐罐子这家伙都不一定能分得清。

以前沈卫东媳妇进了家门的时候，嫂子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那样过了。

谁让人家沈卫东厉害选的媳妇能干啊！

别看是知青，干起活来那家里外面的都是一把好手。

日子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就在去年年底时，突然传出来一个大消息：恢复高考了！

村子里的知青都疯狂了。

结婚的都想方设法的离婚去参加高考，只为了回城。

没结婚的更不用说了，连工都不好好上了。

唯独顾时雨安安静静一如以往的忙活。

不对，比以前还要能干了。

家里地里的活都抢着干。

偶尔看看她还翻翻书，家里人也没多说什么。

反正平时顾时雨就经常看书。

就在12月月初，沈卫东带着顾时雨去买东西，一去大半个月。

回来才知道顾时雨参加高考去了。

沈老汉气的把这个平时懒现在傻的不行的五儿子狠狠的揍了一顿。

平时不着调就罢了。

现在竟然把儿媳妇往外推。

别人家的知青媳妇恨不得锁在家里不让出门，他倒好，自己送着去高考。

这是烧的慌啊！

可不得狠下心的收拾！

沈卫东在炕上躺在了个把月才能下地。

顾时雨端茶送饭的照顾，一声怨言也没有。

活计更是一点没落。

沈家以为这事就过去了，小两口的日子照过就行了呗。

大人孩子的一大家子。

作过就作过了。

收拾了，教训了，长记性了就行。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物资缺失严重，准备过年那得挖空心思了去备。

也就没再多关注这两口子。

谁也没有想到，顾时雨考的非常好。

录取通知书来了！

这时，沈卫东能下地了。

趁着家里人不知道。

沈卫东这懒货悄摸的又干了一件更大的大事。

偷偷的和顾时雨去扯了离婚证。

趁着家里没人知道，把人给送走了。

这还得了？

钱拿走了，人跑了，那可是一大家子的吃嚼。

那这眼还能装作睁眼瞎？

反正平时好说话的嫂子们就不愿意了。

也装不下去了！

平时是看着弟媳妇能干，才没在意太多。

现在倒好。

想让他们白忙活，那可都是一大家子的钱。

哦，钱你拿走了，别说媳妇离婚了，离婚也是你自己乐意的。

现在还要让他们给白养孩子？

说的不好听点，想的美！

事就是这么个事儿，明眼人都知道。

沈卫东连地都不带下的，指望着他能把三个孩子喂好养大，简直是做梦。

尤其最小的妮妮才三岁半。

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沈卫东每天把孩子往堂屋老两口屋里一塞就一整天不见人。

晚上回来吃饭睡觉，孩子孩子不管，家里地里的活也点点不沾不干的。

这叫什么事儿？

这不，四个哥哥也看不过眼。

沈卫东回来吃饭时，终于吵了起来。

吵着吵着就吵急了眼，闹开了！

现在已经打了好一会儿了。

孩子哇哇哭。

大人嗷嗷骂。

不一会儿，沈家就成了村子里的大热闹。

闲着也是闲着。

就都围过来看了。

村子里人家的院墙不高，踩几块大点的石头就能看到人家院子里。

北陵生产大队的人知道沈家现在心里肯定不顺溜就没找那个不自在。

不用踩石头往里面看，能听听动静也挺热闹的。

偶尔趴下墙头过过眼瘾……

院里。

挨收拾的沈卫东也不吱声，除了偶尔的怼几句，真动起手来了，他就默默的抱着脑袋窝地上，被动挨揍。

只是看向正在围殴他的家里人的眼神怪异的紧。

家里人只当他心虚。

四个哥也是气的不行。

大过年的也不消停，刚刚他们都被自家媳妇给拧了好几把。

这会儿肯定青了。

沈老汉和沈婆子在屋里还偶尔来上一句：

“使劲削，揍死这憋孙！”

“看着就气！”

唧抓狼嚎。

沈家院子里听不到一点正常人的动静。

老沈家锁着门，外人进不去，只能在外面边听边偶尔趴墙头看几眼边看热闹。

边挨冻。

这大冷的天，看个热闹还挺糟罪。

出溜！

打着打着，院子里就静下来了。

“奶，奶，我爸死了，呜呜！”

“爸爸别死，哇哇！”

“五叔，你喘个气啊！”

“……”孩子的话清晰的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娘，你看，赶紧出来看看，老五没气了！”

“什么？”沈婆子连忙从屋里跑出来。

“别打了，卫东啊，卫东，你赶紧醒醒！”沈婆子名叫李大云，向来是个动静大的。

看着几个儿子吵吵起来动起手来了也没管，从小到大经常这样。

可是当看到五个儿子都突然安静下来。

这一看，还了得。

小五被揍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满脸的血。

沈三勇也连忙屋里的炕上跑下来。

凑近一看，这个平时最闹腾的五儿子只出气不进气了，吓的沈老汉声都变了：

“老大，赶紧，借个板车送小五去诊所！”

“快点的，苟日的，小五要是死了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见几个儿子都吓傻了似的不动弹直接吼了出来。

是让小五吃教训，以后别这么作。

可不是真想要把他给打死啊。

“哦哦！这，这就去！我这就去！”作为老大的沈青松撒腿就往外门外跑。

腿有些软，失手把兄弟给打死了，不知道会不会被吃花生米哦！

怪吓人的！

门还没开，手忙脚乱的打开差点一头栽出去。

外面看热闹的人也早就在外面等着了。

有腿脚快的已经去大队部那里去推板车了。

“大哥，板，板车！”

“小五，小五，你别有事啊，二哥不是有意的！”

“没看着打脑袋啊，怎么还打死了呢？”

“……”

在门外看热闹的邻居，也连忙过来帮忙抬人。

邻居本舍的有事都得帮。

更何况这还是人命。

一伙子人扶着板车往诊所跑。

路中间的雪扫了不少。

要不这都是雪的路更难走。

连跑带摔的送到诊所。

“人都没气了，我这里可不敢收！”诊所的刘大夫刚要吃饺子就被这阵仗给吓到了。

沈卫东的脸色都变的没眼看了。

要是收下了。

这大过年的，一个闹不好。

“刘大夫您得救救小五啊，我给您磕头磕头了！”沈婆子当即就跪在雪窝子里了。

这臭小子懒是懒了点，可是平时能说会道的。

要不是背着大家伙离婚这事，沈婆子最疼的就是这个小儿子。

“可是我…真没这个…”

一伙子人已经把沈卫东抬到诊所的小床上了。

“咳咳咳……”这时，躺在诊所床上的沈卫东突然咳嗽了起来。

边咳嗽吧，还边不停的往外溢着血。

一大口又一大口。

不一会儿就把诊所的那泛着黑的枕头染了大半片红色。

刘大夫脸都刷白刷白的。

他就是一个治治咳嗽头疼什么的，这血吐的也太多了。

看向沈小五的脸都变色了，他真看不了啊。

这个他真不会……

“水…水…”沈卫东开口。

含糊不清。

仔细听来也能听到他在说话。

哆嗦着一碗水端来，沈卫东仿佛又看到了光。

很亮，很暖……

“小五，娘的小五啊！”

“小五，你看看爹，看看爹！”

“沈卫东很遗憾的通知你我们尽力了，给你儿子准备后事吧！”

“小小年纪不学好，干什么不好非要去做研究，把自己炸成了残废了！可怜啊！”

“沈卫东你个没心肝的，你亲儿子不管天天作死！”

“求求你了，爸，你救救我哥吧，他都是为了家里人才走下道的，他以后再也不敢了！”

“五哥啊，你赶紧醒醒吧，你家妮妮哭的和个泥猴子似的！”

沈卫东眼前不时的有人说话。

说什么的都有。

努力的想要睁开眼，却是酸涩难受。

仍然挣扎着看向墙角。

那里贴着一张非常有年代气息的日历。

上面清清楚楚的大字：197……8

看了好几次，没错。

呼，我回来了！沈卫东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

再用力，面前就被两个人给挡住了。

看到这两人还算年轻的脸庞，沈卫东再也忍不住。

眼泪掉了下来。

“爹！娘…我没事…别哭！”然后脑袋一歪，昏迷了过去。

这是，回光返归？

完犊子喽！

老五这次是真完喽！

老两口吓的当即齐齐的都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