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修征战沙场,认识许多马场的人。他一开口,便有许多人前来做人情。
他挑了十匹品相不错的马先养在将军府,接着去温国公府请姜奉云到府上看看。
“将军何须亲自去请?派人通知不就行了?”胡桃等在温国公府外,她语气有些轻蔑,问的是身边默不作声的江肆。
江肆站得笔直,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温国公府的大门,心里却暗道:将军哪里是为了请姜大人上府,他只不过是想碰碰运气来招惹那位千金罢了。
卫景修一进温国公府,管家便急急上前迎客。他微躬着身躯跟在卫景修身后,一字一句解释着。
“今日一大早七王爷便请了姜大人过去,如今议事未归,估计得要一整天才能回来了。将军不如择日派人过来?”
卫景修轻车熟路地穿过金漆走廊,一手背在身后,高耸的马尾随着其悠闲的动作微微晃动着,他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就是管家摸不透他想干什么。
“卫将军?……”管家也不知道这是该拦还是不该拦,正当有些尴尬之际,走廊尽头走来一个粉色的身影。
管家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于是赶紧上前行礼。
卫景修眼神一顿,身形伫立在原地,视线落在尽头处带着愠怒的脸上。
片刻,那抹粉色的身影朝他快速走来。卫景修缓缓勾起唇角,也抬脚朝她缓慢走去。
“好久不见,姜小姐。”
姜闲月瞪着他。
“是我又做了什么坏事,让姜小姐不高兴了?”卫景修明知故问道。
“你为什么让兄长不许思慕哥哥来往我府?”姜闲月的语气都带着怒气,看来是恼了多时。
卫景修也收起玩笑的姿态,认真回答:“事关名声清白。”
“他来我府上就是毁我清白?那你为何能出入此地?难不成你能为我的名声负责?”
说完安静片刻,卫景修朝姜闲月走近几步,语气慢慢染上显而易见的笑意,那双星眸含着温柔,与彼时那副可怖将军的模样截然不同。
“我来你府上是为修缮马场议事。”他顿了顿,忽而弯腰侧过下巴在闲月耳边低声,“我当然想为姜小姐的名声负责,只要姜小姐愿意。”
姜闲月听清话语,瞳孔骤然紧缩。她连连后退几步,耳尖染上红色,视线犹如兵荒马乱。
卫景修点到即止,也后退了几步,脸上挂着冒犯了这三字的歉意与诚恳。
“登、登徒子……”姜闲月低着脑袋,一手捂着方才被耳语的脸侧,磕磕巴巴地吐出三个字,方才逼问的气势全没了。
卫景修撇过脸,清清嗓子,掩饰自己被她害羞模样可爱到的事实。
管家看着这一幕,傻眼了。心里喊道:姜大人啊,快回来吧!
“方才是我失仪了,府上有十匹好马,今日来本是请你与你家兄长一起观赏的。当是赔罪,姜小姐肯赏脸么?”卫景修又端出一副人样,假模假样地邀请道。
“兄长去了?”
姜闲月整日跟着姜奉云读书,从他嘴里也听了不少有趣的人和事。从而迸发了一个有趣的愿望,骑马。可唯独这件事,她的兄长一直不肯同意。
“嗯。”
对面的卫景修扬起一个笑,像是夏日里冰镇梅汁的爽朗感冲击着闲月。
即便姜闲月骂他登徒子,可面对这个最会扮人样的男人,加上一直想要骑马的夙愿,她还是稀里糊涂地被骗去了。
温国公府外的胡桃脸色更难看了,身边的江肆根本像个木头一样,说什么都不会回应。
正等得无聊,江肆忽然动了,紧接着一群跟在马车后的士兵也随之行礼。
胡桃连忙整理裙角,摸了摸两侧扎成辫子的头发,抬头刚露出的笑瞬间凝固在脸上。
只见卫景修身旁一同随行的是温国公府千金姜闲月,她步步稳健,发间的素白梨花步摇轻轻晃动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倒是男人的视线舍不得离开她一秒。
江肆很是细心,从马车后拿出垫脚的木墩放在地上,姜闲月看了一眼,刚踏上去,旁边便伸来一掌。
她微微侧头,看见卫景修伸手给自己借力上轿。
姜闲月没有碰过其他男人的手,连常思慕都不曾。她温吞几秒,耳后根悄悄染红。犹豫了一会儿,才将手递过去。
女孩子的手本就小巧,姜闲月又是个贵府千金,十指不沾阳春水。
从指尖到指腹,连接软若无骨的关节,至薄薄的掌心,温暖透过柔嫩的肌肤落在男人粗糙的大掌里。
让卫景修产生一种自己捏着小猫爪的感觉。
原来姑娘的手这么小啊,卫景修想,他常年握着兵器,上了战场,还可能是攥着死人的头发。
而此刻,是姜闲月白嫩的手。
待她钻进轿里,卫景修看着自己的掌心失神。
一旁胡桃偷偷翻了个白眼,她揪着胸前的辫子,眼珠子狠狠瞪着马车车窗,瞪得几乎要掉出来。
轿子摇摇晃晃地启程,姜闲月从来没有跟别的男人出府。
因为是足不出户的千金,闲月基本上是没有朋友的。
所以这一趟,闲月心里有些按耐不住地兴奋。直到到了将军府,她才发现自己被卫景修拐了。
她真想挥一拳头砸在这个男人脸上,方才自己问兄长是否来了,她明晃晃地听见卫景修说姜奉云来了的。
结果马场根本没有兄长的身影!
“你!你怎么可以骗我!”闲月一边跟在男人身后,一边怒嗔。
卫景修从马厩放出一匹马,摸了摸那马的侧脸,回头朝她大方笑道:“不这样说,你哪里肯来呢?”
姜闲月被堵得没话说,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被那匹马吸引了。
那马通体雪白,身形高大强壮,长得却清秀可爱,眼睫毛长得直扫眼下,额前还有一小撮斜撇的刘海。
“摸摸?”卫景修将那马牵过来,姜闲月有些胆怯,缩着肩膀不敢动作。
卫景修拉着马绳,伸手拍了拍马背,“我牵着呢,它很乖的,你放心。”
半晌,姜闲月才缓缓抬起手,指尖微微发颤。她看了看卫景修,对方朝她露出一个稳定心神的笑。
姜闲月磨磨蹭蹭,卫景修却是耐心十足。也不贸然扯了她的手,而是时刻安抚着身旁马儿的情绪。
待到那白净的手指触到温热的马身时,闲月心里不禁感叹马儿之奇,像是通人性似地还低头给她摸。
“好顺的毛毛。”闲月把心里话说出来,粉颊因为激动更甚发红,她胆子越发大起来,一遍一遍地顺着马身抚摸。
卫景修时刻攥紧马绳,目光却从闲月脸上移不开。
真可爱,他想。
“上来试试?”说着,卫景修轻车熟路,扬起长腿,在闲月尚未看清的时候,一下子跨上马身,动作流畅迅速,完全不拖泥带水,潇洒俊逸极了。
闲月咋舌,心道:这卫景修的将军名头还真有点意思,自己从书里看过怎么骑马上马,如今瞧他那个姿势,竟与书里的一模一样。
闲月脑海里怎么不自觉发出好厉害的称赞,待回神时,才心里暗骂自己,这登徒子有什么好,嘴里没一句实话!
“来!”卫景修俯身朝她伸掌。
闲月根本没骑过,觉得马背尤其高,她有些害怕自己没撑稳摔下来。
“有我在这儿,保证你回去时毫发无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闲月总觉得骑马的卫景修和其他时候有些不太一样,多了点……潇洒?
想到之后可能不会有接触骑马的机会,闲月咬咬牙,将手递了过去。
哪知道卫景修力气奇大,姜闲月感觉自己整个人瞬间被提起来,然后视线颠乱间,屁股坐在了马鞍处。
闲月被吓得胸口鼓鼓跳动着,她低头一瞧,看见地面似乎好远。
“闲月小姐懵了?”身后传来卫景修的声音,他一回头便撞进对方含情的双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