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行进的路线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中中断,路面很快变得泥泞,江肆快马加鞭地从远处回来,说是发现前面有个容人的山洞。
姜闲月缩在粮草车的角落里,卫景修脱下自己的防风披风盖在她的脑袋上。
她瞪着圆眼看着车轮子转动,发现一只手虚虚地护在自己面前。
那是卫景修的手。
雨越来越大,车轮很快陷进泥里走不动了。卫景修的声音顿时从头顶传来。
“闲月,我先抱你去山洞那边。”
听此,闲月掀开厚重的披风迷迷糊糊地看向他,发现他浑身都湿了。水流顺着鬓角,滑过下巴,偏薄的嘴唇湿润润的。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的,这车是不是走不了了?”
卫景修先一步下车,一脚踩在黄色的泥水里。泥土松软,那些水流在地面又急又快。
“来。”他说,将双臂展开。
闲月垂眸,还没说话,卫景修又说:“这地上的水脏得很,等我把你抱到山洞去,那儿有干净的衣服给你换。”
说完,姜闲月心里一热,原来他舍不得自己沾着地上的水。
于是,姜闲月也没再扭捏,将手递过去。
卫景修双臂力气很大,一下子将她稳稳地抱在怀中。
一种踏实的感觉传来,卫景修走得很稳。二人默不作声地靠在一起,没多久,闲月便被轻轻放下。
“……”卫景修替她拿下披风,低头打量她身上湿了没有。
闲月好奇地望着这个山洞,这洞口还挺大,里头深不见底。不过还算暖和,位置又高,雨水也流不进来。
“我替你守着山洞口,把衣服换了吧。”卫景修拿起放在干净的石头面上的衣服,拍了拍上头不存在的土,递给她。
闲月低头看了看自己,摆手,“我不用换,倒是你,你浑身湿透了吧?”
卫景修一愣,笑道:“我无所谓,这点雨寻常罢了。”
姜闲月一听,心想是啊,他从小在军营长大,什么险峻的情形没遇到过。
不过,姜闲月盯着他脚下泥土的一片濡湿,“那烤火吧,别着凉了。”
卫景修本看着队伍的行进速度,听见闲月这样说,便回头笑了一下,说了句好。
火堆温暖炙热,烘烤着周身缭绕的水汽。所有人挤进这个洞穴里,一场大雨带来了夏日里难得的寒意。
姜闲月抱着双膝坐在在里面,眼前的火堆正在热一些水与酒。大伙慢慢说起话来,显得洞内不那么冷清。
“将军,这是里衣,还是换了吧。”江肆拿着一件纯白的衣服过来,卫景修抬起下巴,一颗调皮的水珠咕噜一下,顺着扬起的喉结滑进胸口里。
闲月一语不发地盯着。
“知道,你看好了。”卫景修站起身,接了衣服,扫了一眼地上坐着的闲月,然后往洞穴暗处走去。
江肆表情无辜地蹲到一旁,拿树枝撂了撂火堆底部,“将军以前都当着我们的面换衣服,许是这次看在姜小姐在的份上,才进去换的。”
闲月勾了勾嘴角,枕着脸颊看他,“你跟了你们将军多久了?”
“十来年了吧,我比将军小两岁,去到营里的时候,将军已经能生擒刺客了。”说着,江肆带着崇拜。他尤其把卫景修奉为信仰,希望以后自己也能成为这样的人。
“生擒刺客?”闲月有些兴趣,江肆便立刻打开话匣子,眼睛亮亮的。
“是啊!那时候将军也不过十来岁,一个外敌的刺客没长眼,跑到我们帐里,结果……”
说着说着,江肆忽然小声道:“我们将军正在沐浴,他一下子就把那个刺客给抓住了!”
姜闲月表情一愣,想到男人赤身裸体逮敌的样子,不由地噗嗤一笑,眼睛月牙似地弯起来。
“笑什么呢?”
忽然,卫景修的声音传来。
姜闲月立刻回头,瞧见他将高束的马尾解了绑,半湿不干地垂下来。
他只着了一件薄薄的里衣,胸腹的肌肉清晰可见,脖颈处的小麦色皮肤上的水汽仿佛氤氲着,很像一只黑豹子。
慵懒悠扬的性感,叫姜闲月看得有些发呆。
从前王公贵府的男子一个个都是细皮嫩肉,虽是公子,平日里也像模像样的练习骑射,可到底与这真正上过战场的人不一样。
卫景修有一种散发血味的阴鸷感。
“没、没什么……”闲月说着,往旁边挪了挪。
卫景修瞧了一眼,一屁股坐下。把湿漉漉的外衣扔给江肆,自己则靠在岩壁上,有些疲倦地闭目。
淡淡的呼吸声似乎有意钻进耳朵里,姜闲月坐得有些不安分。卫景修便缓缓睁眼看她,“怎么?”
姜闲月回头,两个人对视几许。
“那个、那个姑娘怎么办?”姜闲月随便扯了个话题。
卫景修似乎想了一下她说的是谁后,才舒气道:“这么多随从,她想做什么差遣哪个就行了。”
刚说完,洞口处一个随从背着那姑娘走来。
“将军,这位姑娘说在轿子里闷得很,想要出来说话,叫小的送到这儿了。”
闲月抬眼,那姑娘的眼睛是单眼皮,与常思慕极像,妩媚动人,又似乎无情生分。
卫景修蹙起眉头,江肆立刻站起来,坐到闲月旁边,指着另一个方向说:“把姑娘放下吧。”
随从战战兢兢,放了人就逃命似地溜了。
霎时,空气一片死寂。
这时候,水咕噜咕噜响了。只有一杯,卫景修的身体微微侧向闲月,低声道:“把水喝了,别着凉。”
闲月点点头,江肆刚拿起要给她,那边的姑娘忽然说话,“我很渴,可以给我喝么?”
卫景修几乎没有犹豫,“等下一壶。”
气氛尴尬,姜闲月抱着水壶有些不知该喝不喝。对面那姑娘狐狸似地眼珠子盯着自己不放,有一种翻版冷漠的常思慕。
闲月咽了咽口水,把水壶递过去,“你喝吧……”
那姑娘也没客气,直接拿去。
“将军,酒好了。”江肆把酒拿过去。
闲月舔了舔嘴唇,有些好奇地看过去。卫景修浑然不觉,仰头喝了几口,畅快淋漓,一气呵成。
看卫景修喝酒,好像是什么人间美味。姜闲月好奇死了,但兄长从来不许她碰。即便她打心里觉得酒这种东西不好,也觉得熏人。
可看见别人喝酒吃肉,自己偶尔也会有些想试试。
卫景修动作一滞,看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于是摇摇酒壶,“来点?”
姜闲月摇头又点头。
他笑了,“那是要还是不要。”
闲月朝他伸手,像递小猫爪一样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