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闲月呼了一口气。
沉静数秒,她缓缓朝书柜的方向走去。此时玲儿也走出来,二人碰上视线。
她先挠了挠头,说:“谢谢你了啊。”
闲月摇头,“这到底只是一时的,你躲了这一回,又不能躲一辈子。”
说完,玲儿眼神暗了暗,咬唇道:“我这次,不打算回去。”
闲月哑然,她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
半晌,玲儿像是做了个很大的心理建设,扭头忽然握住闲月的手,表情恳切。
“我刚刚都听见了,你们在门外发生的事情。那个男人,跟你同行的那个人,好像身份很特殊,至少阎尾客栈的人不敢惹他。”
闲月呆了呆,看见她快要急哭的表情,疑惑问道:“你是想,让我们帮你什么呢?”
她再一次咬住嘴唇,“我想离开这儿。”
“你直接离开不行吗?”
说完,玲儿表情似哭非笑,她揪着裙摆坐到桌前,眼神看着窗外的缝隙。
“阎尾客栈的老板,不会让我们轻易离开的。”
闲月一听,觉得那所谓的老板仿佛大有来头,于是正色问:“阎尾客栈的老板是谁?”
玲儿的表情霎时变得肃穆,她扣着桌角,脸色慢慢变得发白。
“我没见过他,但听说,他哪里都去,哪里都有他的身影。也许,他跟你说过话,或者当过我的小厮,没人知道他到底是谁。”
闲月不明白,“什么意思?”
“我只知道……”玲儿看向她,眼神空洞,“他是个杀人无形的男人,李家庄你知道吗?听说他掌管着李家庄所有的事情。”
听见李家庄,闲月立刻来了精神,“你还知道李家庄什么事?”
玲儿眼神慢慢回暖,她像是稍稍缓过劲,“李家庄,我是从那儿来的。那是个不大的城镇,起初,只是个小村庄。”
“后来呢?”
“后来,那些人来了。”
那些人,就是指如今掌管李家庄的人。他们开设了地下赌场和情报站。让一个普通的村庄摇身一变,成了个晦暗不明的沼泽地。
其中,他们称呼那个人为城主,只知道他是男的。其余什么也不知道,甚至脸,喜好,一概不知。
城主到的那一天,玲儿十一岁。他带来了钱,无数的金银财宝,让那些一辈子没出过山谷的人,把女儿儿子换给了他。
从此,阎尾客栈诞生了。
地下赌场,各种各样的情报站也随之而来。
闲月静静地听她说着,一字一句。说不出的怨怼,但很平静。
“我十年没见父母和弟弟了,我想回家。”玲儿说。
她指着书柜的方向,“那是我挖了十年的通道,可是挖不出去。只是个偶尔藏身的洞穴。”
闲月瞳孔微微颤动,看见那个发灰的墙面,被凿刻得七零八落,周边的砖沿缝隙似乎还停留着些许指甲的划痕。
不知为什么,闲月像是听见指甲划墙的声音,一下一下,听得她浑身发麻。
“阎尾客栈的规矩很多,但凡成了这儿的一员,想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语毕,房间很久没有响起说话的声音。闲月眉头紧皱,思量许久,脑海里浮现卫景修刚刚与人对峙的模样。
对方拿棍拿枪,他们忌惮的是卫景修身上不凡但未知的气质。可若他们知道自己这帮人是来带人走的,也许情境将大有不同。
闲月有些悲伤地抬眼,“对不起,玲儿,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帮你。我们……我们只是过路客,与我同行的男人,只是个柴夫,我们……还有其他路上的任务。”
说着,她看见玲儿的双眸渐渐蓄起泪水,仿佛绝望溃堤。
闲月实在不能拿这种事情让卫景修冒险,此行本是有求于他,更不能叫他为难。
她撇开视线,扯着衣角小声说:“你……你万事小心。”
玲儿低眉,“这次回去,我一定会被打的。”
说着,她撸起裙摆,露出一双白嫩的腿,可那腿上竟有新鲜棍棒打下的淤痕!青一块紫一块,尤其刺目。
闲月哑然,立刻站起身,结巴道:“你、这是他们打你的?”
玲儿忽然扑通一声跪下,“我求你了,带我走吧,我愿意把我这半辈子的积蓄都给你!求求你,带我离开阎尾客栈!”
她猛然朝地上磕了好几个头,闷响几声,把闲月吓得嘴唇苍白,她慌里慌张地把人扶起来。
可玲儿却咬牙不肯起身。
闲月心疼地看着她,“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帮你,我也有求于人。那个、那个我叫他进来吧,你跟他说,好吗?”
说完,玲儿才抬眼,泪水滚滚落下。
闲月舔了舔嘴唇,朝门口走去。
犹豫了一会儿,打开门。果然,走廊栏处站着卫景修,他正弯腰喝酒,无聊地看着楼下。
听见动静,回头与闲月对上眼。
“怎么了?”卫景修一看就知道她心里藏事。
闲月左看右看,然后慢吞吞地走过去,靠近他身前垫脚在他耳边说话。
卫景修一愣,鼻间飘来淡淡的香气,是女子身上干净的气味。有点甜滋滋的,恰好去了他鼻息的酒气。
“什么?”待闲月说完,他才发觉自己走神了,光顾着沉浸在闲月身上。
闲月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卫景修嘴角一勾,还没说话,手臂忽然被一团软软温热的东西搭上,他低头,是她的手。
卫景修傻愣愣地被带进屋里,本想调笑闲月几句话,眼神一扫,看见有一个陌生身影,瞬间警醒。
他一把护住闲月,手已经抽出半截银剑,警惕地盯着不远处的女子。
“谁。”
玲儿不知所措地断了脸上的眼泪,求助地看向闲月。
“你别这么凶,我叫你进来,是有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闲月从他身后走出来,伸手把那剑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