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鸦说话的声音极低，天空上的齐圣一个字都没听到，分布在长街上的武者们同样没听到，和李鸦距离最近的四人，只看到他张嘴，却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李鸦笑了一笑，看向街边一株常青树。

绿叶掩映在白雪下，观之而心畅。

却是假树

红甲之上，忽覆红甲，李鸦背后血身一截截缩构成血身的内罡与寒煞形态变化，成为一柄柄又薄又微的罡刃，不停压缩凝聚，化而为甲，色深红，裹于红甲之上。

洒落雪地的冰血漂浮而起，紧紧贴到红甲之上，李鸦从体内逼出的血液流在冰血与红甲之间，满满覆了刀身一圈。

一层冰血之甲，一层自身之血，一层血身凝聚而成的红甲，共计三层皆为血色的红甲盖到了红甲刀身上。

短短几日，李鸦竟忘记自己为何将这把刀取名红甲。

三万血衣武者冰血覆身如披红甲？还是红嫁？或者是荆野身死之时，黑甲变红甲？

后腰依旧拴着那支唢呐，耳边隐隐响起那日高亢却凄凉的调儿，一曲唢呐入黄泉，想死的人死了，想活的人还活着。

我心戚戚矣，惶惶不可终日。

抬头看向齐圣，露齿一笑后，李鸦视线越过血甲覆身背展刀翅的齐圣，迎向赤光铺天而下的穹顶。

力掷红甲

红色匹练直冲天际，转眼被赤光遮盖，归于冥冥之中。

四人看不懂李鸦在做什么，仅隐有风雪欲狂泼之感。连城正想问一问李鸦在发什么失心疯，却见他跨步急冲，左手刀起冰刃、火刃、光刃、血刃，一刀五刃，分斩五人。

“早该如此。”

咧嘴一笑，连城满身猿甲铮铮作响，龇牙咧嘴相貌凶恶的猿首面具盖到他面孔上，四方大锤高举，锤山随之而出。

轰轰闷响传遍全城，暴戾铁猿不停高跃，锤下无头尸体倒伏，冰屋碎裂，冰面现蛛裂缝，冰屑飞满天，雪片空乱舞。

“我铁连城走南闯北，去过的地儿不少，见过的人很多，却没有一块地方能让我想砸个稀烂，今儿，非把这个狗屎冰城砸成碎渣。”

一锤接一锤轰下，毫无章法，左一锤砸人，右一锤砸建筑，连城披着猿甲的身形显得格外高大，一时间无人可挡。

一滩滩血花盛放在纯白无瑕的雪地中，除了云怀烈外，四人同动，杀向各自前方。

金色剑台内四柄金剑游动不休，生出成千上万柄光剑，长宽高皆为十米的剑台如成实物，刺目割肤的锋锐剑气从其上直刺苍穹，激荡四野。

云怀烈脸色不怎么好看，四人作为无可指摘，世道就是这么个世道，安安分分却祸从天降，不把人逼死不罢休。在他眼里，是四只困兽在发作他们最后的恶性。

有一言为天无绝人之路，却无人可向天问路。

“齐圣，你现在后悔了吧，你一定是后悔了，如此后果，他们除了一死别无他路，你呢？”云怀烈双手各抓五柄光剑，问向凝目看着下方的齐圣。

因李鸦杀六人而显暴怒的齐圣此刻看不出一丝怒意，反而轻声笑起，“后悔了啊，确实是后悔了，你看他们几个，何等了得，放到天下任何一地都该有一份荣耀，毁于我手，如何不后悔？”

齐圣的平静姿态使云怀烈不由微怔，恍然而知他刚才一番作态纯为做戏，目的无非是省些力拿下李鸦。

事已至此，齐圣已不仅是想拿下李鸦一人。

一个血色“武”字忽然从齐圣刀尖浮现，挥刀书字之后，齐圣掌拍一物于武字上，紫色微光刚现便大涨，顷刻在天空中化形为一座笼罩在神秘紫光中的雄城。

巍巍然，凌驾人世之上。

齐圣平静肃然的声音传遍全城。

“吾名齐圣，武城三十六名巡查使之一，今起武城令，命此城十三大盟中人、暗武部之人、北武部之人，全力击杀鸦盟五人，盟首李鸦，盟众铁连城、赵洗锋、武极、云怀烈，此五乱世间，见者可诛之。”

赤光忽暗，天地变色，诡异之下再添阴沉，寒风从城外席卷而至，刮起满天雪毛。

云怀烈凝视天空中高高在上的武城，长长吸了口气。

两手捏着的十柄光刃飞速变剑台内光刃不停冒出，一柄两柄，十柄百柄，千柄万柄，金光冲天起，云怀烈的身影消失不见，剑台渐淡，直至只剩四柄金剑。

金光中伸出两只被金甲覆盖的手，一手抓两剑，扣而成一，金甲随即蔓延到两柄金剑上。

满布云纹的金甲止于剑尖，金光消散，云怀烈身形显现，左右手各持一柄金剑，身穿金甲，背后一对长达一丈的金色剑翅轻颤。

恍如神人！

“祸乱世间？天下何人不知，世间最大的祸源便是你堂堂武城。无你齐圣仗势欺人，肆意妄为，何来今日之乱？”脚下空无一物，云怀烈浮空而立，挥剑怒喊。

“今日我若死，必死于你齐圣之后。”

双剑疾挥，蹄爪成形，鳞羽幻现，首扬天，尾垂地，一只金色麒麟对空而嚎。

云剑术之兽形金麒麟

剑翅连挥，推动云怀烈与其剑术所成金麒麟势若奔雷，携煌煌之威撞向齐圣。

金光横空，轰声炸响中，金麒麟与一只全体通红的血鹰撞到一处，此鹰羽下生鳞甲，四爪四翅，鹰首齐圣持刀架住云怀烈金剑，两人身边，麒麟口出吐出道道金剑，鹰身飘出片片刀羽，不停交击湮灭。

天穹赤光更暗，血鹰与金麒麟耀眼无比，地面上，四人身形皆停，人人身前立一身披罡铠之人。

“收手吧，我等不会容忍你们再造杀孽，此时收手或许还能留一条命，不要等着暗武部与北武部之人赶来。”许钧提剑架住李鸦劈下的刀，凝声道。

“你想起来了，许氏武馆，许钧，怎么个意思，你能将武城之令驳回去？”李鸦嘲道。

许钧语塞，两息后答道：“巡查使未言武猎作废，或可在暗武部与北武部之人赶来前，以武猎的名义使你们几个留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我不稀罕，倒是你，赶紧逃命去吧，再有个把钟头，一线生机也无，死无葬身之地倒是十拿九稳。”好心提醒许钧一句，李鸦收刀疾退。

在他眼中，这座冰城之外代表着冰鬼的红点已凝为一片红潮，汹涌而动。

红甲悬于千米高空，李鸦睁目看眼前，闭目如突破超武时，看的是整个冰原。

在李鸦看不到的冰城冰墙前，冰鬼成海，不停拍击那座阻隔冰原与冰城的巨型冰墙。

所有冰鬼的猩红双目都望向红甲所在，似乎冰墙并不能阻挡它们的视线。

将无数武者挡在城外的冰墙在冰鬼爪下冰屑飞溅，已被凿破多半。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