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走了。
卸甲而去。
李鸦站在长街正中,手提赤光煊赫如烈燃的红甲,体成冰晶,血身亦成冰晶。眼前冰鬼肆虐如潮,推着齐圣一行人不断后退,背后闻讯赶来支援的武者疾步如飞,破空风声直袭。
袭向李鸦。
同时响起高喊声,“竟有一只偷潜进来,诸位,一起出手杀了它。”
刀剑劈砍,枪戟力刺,四个结伴而来的铸身境武者齐攻一动不动,连头也没回一下的李鸦。
护身内罡没了,被过强过盛的寒煞完全侵蚀,形成迥异武者内罡的力量流转在李鸦体内。
或可称之为寒罡,或冰罡,再深究,也可称之为极阴之罡。
不应被武者掌握的力量,物极必反之下,冰鬼因之而成。
四柄兵器落到李鸦背后,先破冰甲,轻易刺穿后挨到了李鸦的肌肤,再不得寸近。
李鸦迈步向长街尽头不停涌来,已成势无可挡的冰鬼走去,没理这四人。
“这只冰鬼有古怪,似仍有武术在身,手里提的这把刀不是凡物,怕是刚刚转变。”一人推测道。
“必是如此,我等猎杀的冰鬼不在少数,未遇到一只刚刚转变的,听人说,这类冰鬼的心头血对疗伤有奇效,价值千金。”
“唤人来,将它击杀。”
李鸦脚步微停,复迈出,只走出三步便彻底停住。
前方因武猎而聚的上千武者遇此突变没乱阵脚,将涌向这条长街的冰鬼稳稳抵住,虽在后退,却有条不紊。更有这座城中最强的齐圣一行打头阵,如李鸦所料不错,这条长街将是整座城唯一可保普通民众安然撤退之地。
只要将毫无征兆爆发的冰鬼之祸阻上一阻,拖延一两个时辰,让冰鬼蔓延的速度比消息传递的速度慢,就可以有很多人活下去。
然而李鸦看到了武者们手中的冰心。
还看到得了冰心后,高跃屋顶,本无丧命之危,却极速逃离的十几个铸身境武者。
令李鸦无比厌恶,几乎等同于齐圣。
窥伺在侧的四个武者李鸦反而只觉厌烦。
身体未动,血身挥刀,出其不意扫过四个想要挖出自己心脏的武者,巨大冰刀相对武者身体就如泰山压顶,将其高高击起。
极寒侵体,四人在空中便四分五裂,摔落屋顶后已成冰块的身体像雨滴摔落地面般四外溅射,再滑落地面,首不知落处,体难辨来处。
李鸦此刻,不知自己到底有多强。
轻轻一跃便达十米,落到街旁屋顶,双脚微用力,冰块凿成的屋顶咔声碎裂,魅影轻闪,李鸦再落时已至一个手握冰心的武者头顶。
红甲竖劈,赤光急闪,两片切面平整,甚至身体内部依旧保持原样的冰冻尸体抛向两侧。
那颗代表着罪恶的冰心的同样被劈为两半。
痛快!
李鸦和齐圣所说的话,没一句假的。
杀戮为他所喜,尤其杀自己厌恶之人,堪比喝酒上头。
飘飘然,成瘾继而痴狂。
众人皆离,身成冰鬼,再无后顾之忧,岂能不杀个昏天黑地?
李鸦再次高跃而起,天黑地暗,冰晶刺眼,赤光划破夜空,落到一个个武者头顶。
利欲蚀心之辈,杀!
惨叫刺耳
残尸抛飞
极寒而不凝的冰心之血被红甲全吞,刀身越来越艳,其上本该是无形之物的寒煞凝为赤光,张牙舞爪扭动。
血身横行长街之上,托刀犁冰,刀锋下米深冰壕直直延伸到长街尽头。
将十几个眼中只有利欲的武者杀了个一干二净,李鸦飞跃至血身头顶,红甲与冰刀齐挥,冰山轰然砸向密密麻麻冰鬼。
此举无关大义,只因冰鬼更为李鸦所厌。
身为冰鬼,便厌冰鬼至深。
仓皇逃窜的普通武者们惊声尖叫,他们此刻才看清立于这尊异象头顶的人,和那些力大无穷刀枪不入的恶鬼一模一样。
他为什么可以凝聚异象?
为什么能施展武术,刀出落冰山?
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同类?
种种疑问无解答,闪过之后便消失,被恐惧支配的武者们闷头逃窜,拖家带口,辛苦挣得的财富洒落一地,所能带走的,只有对这片炼狱之地永不会褪去的畏惧。
冰山砸下,冰鬼之潮突滞,亲眼目睹李鸦变化的一众武者纷纷抽身飞退,唯有花轻衣与方云涧怔怔出神。
“这一战,何时得偿所愿?”方云涧魔怔了,他此来最大的目的是和武极做个了结,武无第二自古以来是武者奉行至理,可现在
武极练体术,李鸦却是练刀的。
方云涧也练刀,且有刀中无二之称。
花轻衣翩然跃至血身头顶,紧盯李鸦,美目黯然,被冰甲包裹全身的李鸦已在她的世界里消失,尽管在她在此地初见李鸦之时,他便渐渐淡出,但此刻,花轻衣知道这个甘愿背此滔天罪孽的男人,早已停留在另一个叫做云芸的世界里。
“那天你没睡着,是吧?你只是假装睡着,把想说的话说成了梦话,我”
李鸦抬手轻摇,然后缓缓指向长街后方。
一柄横亘天地间的十丈长刀忽然绽放璀璨光芒,李鸦转目,看到方云涧身融异象,十丈长刀如被无形巨人擎于手,高扬而起,刀刃利无匹,携狂风力劈而下。
花轻衣在李鸦转目一瞬展颜而笑,飞身退去。
倾城又如何?
哪及倾心好
十丈长刀扫长街,积雪尽去,冰鬼翻飞,一片空地现于李鸦眼前。方云涧面色苍白立于空地中央,收去异象后,倒持刀柄遥邀李鸦,随后迈步离去。
李鸦怅然若失,花轻衣此女,极佳,方云涧此人,极好,奈何缘浅。
众人退,李鸦未退,冰鬼已涌至他脚下血身两侧,站在血身头顶,李鸦环目四顾,眼中所见,除了这条长街留了一个缺口,视线所及之处已全被冰鬼淹没。
老人、妇女、少年、婴幼皆无辜,向谁去说呢?
这座城里有三千万武者,那片冰原上又该有多少武者?
世世代代下来,又该有多少老弱,多少少年少女,多少妇人,多少婴幼。
谁善谁恶?
也许只有李鸦一人是恶人,罪无可赦。
立于冰鬼中,李鸦终是把目光放到齐圣身上,“你有大义,虽只立于自己立场,仍不失为一个好官。”
“而我有私怨,更结仇,不共戴天!”
刀指齐圣,李鸦轻笑却狰狞胜鬼,“大义再大,盖不住私仇,你顾你的大义,我报我的私仇,咱俩是时候算账了。”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