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林小子，跳的真高！还真敢打！”

球场边，在球场护栏之外的一侧，李教练目光所及的地方，鲁教练独自一人，孑然而立，此时的他面色微动，有些呢喃着。

训练赛开赛后，无论球员们打好打坏，他一直就静悄悄的看着，直让人没感觉到有多少存在感。

开场前，他和手下教练们说过，他今天只当个看客，他也是这么做的。

一个个的球看下来，他让自己处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全程观察着队员们，也包括教练们的发挥。

同时他更是在通过训练赛中的一些表现，一点点的梳理着球队一些战术的运用和以后可能要有的变化。

直到小姜他们的临时调整，他依然没过去、没发声，就只是看着。

总体表现，有意料之中的也有意料之外的，特别是调整阵容后，尹立强这边带队打的这三轮，作为资深教练，他当然能看出很多东西。

小尹被释放了, 或者说，原本他们讨论过的让小尹和其他人充分发挥, 让球队发挥的更合理、更圆融, 攻防更协调, 再增加球队攻防限的思路有了真正落实的契机。

原因其实很简单，归根结底还是球员。

需要有优秀的人, 在他们现在的队伍里，特别需要的则是一个能打强攻能传球，也能防守、接应的二传。

这些小孩培养的不错, 特别是小卢带的这些孩子，几个月的时间，和之前他记得的印象中的表现，提升的真的很多。

当年很多体育人都说过一句话, 包括他也说过，球员没有天生就是能打球的，先天不足后天勤练补而已。只要不放弃, 只要够努力, 没什么不可能的。

现在比赛的很多小孩确实验证了他们说的。

然而, 其实他们知道，天赋这个玄虚的词，有时候真的很真实。

10倍努力比不别人随便练练，甚至练的比你还好, 这就是有些人的天赋，用一句俗话来说, 他们天生就是打球的料。

如果再加本身不输给平常人的努力和刻苦, 那结果可想而知。

比如曾经的卢林, 也比如现在这个小林。

胆大, 决断力强，心态好，身体素质和技术基本功都强。

有教练悉心教导的原因, 但不可否认, 有些东西的存在。

就刚刚这个球, 充分的把这些展现了出来。

男排打的球向来是快而猛，在刚开始打球, 还是在有不少高一档球员临时搭配的比赛中, 没几个小孩敢这么就来打这样的探头球。且，不一定能打的好！

敢跳，也跳的高，打的更准！

素质和技术, 决断和发挥！

鲁指导看着球场打的比原来更有激情的两方比赛，欣然一笑。

呵呵，看看接下来你们打的，回头要好好的和小姜、小卢他们谈谈了！

至于要如何谈，他已经理好了思路。

战术、技术、球员，有不少东西。

更关键的该是球员，至于是辅助还是主导，甚至是不是核心，在他看来，哪有那么重要。

能行你就，如果真能成主干、成核心他更不会强制搞什么论资排辈，徽省的排球，早就已经没有按部就班、论资排辈的资格了。

就看你们能不能顶的来了。

说不得这一次，我老鲁就该出挑动动，老头子也给你们再挡风挡雨一段时间。小卢、小姜，还有这些孩子们，只希望别让我失望。

“呃！”

鲁指导正想着之后的事，突然一阵剧痛再次袭来，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他缓缓的后退了几步，接着好像没事人一般“轻松”的坐在椅子。

他面色不动，状若不经意般的抬了抬左手，轻轻的抚了抚胸腹。

离的远的人无从发现，他整个人看起来依然是那么淡定、自然。

只是，只要靠近点就能看到，他的嘴角有些微微的抽动，额间鬓角，豆大的汗珠正不断的往外涌。

良久，他抬起右手，用手背和前袖轻轻的拭了下额头, 缓缓的呼了口气，

比赛场中，

十二名球员正在为这一场特别也很有意思的比赛在努力。

场边的几位教练, 偶尔会根据场的情况局部的变换下阵容，球员下下的，也没有一般正式比赛中那样的换人严谨。

换的人挺多，而且，更多的还是刘华锋所在的二队。

一队的尹立强和林幕这边，从开场几个球之后，除了自由人魏潇和李峰的前后排轮转的自然替换，其余位置的人几乎就没动过。

几位教练看的明白，一队从第二局开局的几个球中，逐步的找到了配合的感觉。

要说开头几个球配合还略显粗糙，大多靠球员个体素质和简单配合来达成战术效果，那么到现在，已经算是有模有样了。

打的越来越有效率，两个担当组织的人算是把这支三老三新组成的阵容，真正的带的有了形状。

当然，有些跑位和配合的问题肯定存在，毕竟没有长期训练的默契磨合。

但不可否认，两个优秀组织人的存在，在球队中的重要性。

一点点的试探球员的极限和技术习惯，从而达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配合模式。

他们也是希望继续看看一队在一个相对完整的阵型下打完后面的比赛。

一队是越打越好，几名球员，包括尹立强在内，都感觉到了打起来的那份自如。

特别是尹立强，他感觉到了那份在球场的自由和放松，如同曾经某段时刻。

当然，比起记忆里的那一段，还有不少差距，但已经很不错了，至少，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畅快打球的感觉了。

还可以变的更好，在尹立强的心里，对于未来的寄望早已没有曾经那么多、那么高。

他只希望能在他巅峰最末尾的时候，能给他的整个职业生涯添一点值得他未来时而想起的回忆。

这份回忆该是美好的，该是每一次都能让他找回点青春时候的激情。

希望还能来得及！

尹立强的想法代表不了所有省队的球员，但无独有偶，和他一样想法，甚至比他想的更多的不乏其人。

年轻的，还依然有心气，总会想的多一点。

包括二队此刻的带队队长，刘华锋想的更是极其的多。

被老尹那边打了，而且比赛形势已经被压的越来越狠，原本一局的势均力敌甚至小占风的局面早就不复存在。

教练们给他们了换了不少人次，省队的、青年队的、蓬蠡队的，甚至还包括对面替补席的几名省队球员，也被他们找了过来。

球员是换了不少，可以增强实力的搭配，教练们是在一直琢磨，他在其间都参与过一次。主动提出过谁下谁。

教练们的意思他明白，是想让他们更强点，让两队间的对抗性更强点，目的大概是想测试下老尹那边现在阵容的真正优缺。

他们在无形中似乎成为老尹和那几个小孩的陪练。他倒是不在意这些，但事实情况就是，他们被压制着挺狠。

得分不算太艰难，有他在，还有那个韩小子，挺灵醒，虽然比不林小子，但和他的配合也能打的不错。

但归根结底，每球得分制的赛事防不了对方的接发球一攻，球队会极为被动。

他就有感觉，他们得分，他们再发球，对方干脆的接法得分。老尹和林小子那边，每次的一攻打的太轻松了。

每一次的接发球一攻，只要一传到位率还行，他就有种场全是进攻点，而且每个进攻点随时都有可能把球打过来的感觉。

让他眼花缭乱的不知该如何去决定防守，他的感觉如此，其他人更不用说。

不过，他的心态倒是稳得住，一直在努力的维持和协调着整个队伍。

但结果并不好。

“哔~”

裁判的哨声响起，一队再次得分。

又是一次重复的故事，二队这边打了次好球拿下一分换发球，结果发球后对方后排的林幕插二传，前排三个进攻点的铺开，后面隐隐的两个点，顿时让他们的防守捉襟见肘。

尽管最后组织起了似模似样的防守拦网，但球还是被打死了。

刘华锋依次给队友们鼓了鼓劲，此刻的他反而没有了刚开场时的那份“暴躁”，经常的还安慰鼓励他们，让队友们舒一口气的同时，甚至有些受宠若惊了。

刘华锋不知道他们想的，否则他肯定会再次劈头盖脸的训他们一顿，只是一次训练赛而已，值当什么。

他老刘就那么在乎输赢的？而且，难道你们就没看出来现在两队的情况吗？是不是要高兴才对呢。

“小韩啊，继续来！别有压力，你打的不错！”

刚这个球，最后触球那一下是韩晨，前排双人拦网，但被充当攻手的老尹杀透了，打到后排，韩晨碰到了球，但是没能接的起。

因为韩晨是最后一个触球的，所以刘华锋鼓励的对象中，他把韩晨放在了最后。

韩晨活动了有些硬痛的腿脚，很自然的回道：“刘哥，我没压力，打的挺爽的！”

“呵呵！”

刘华锋认真的看了看韩晨，接着轻轻的笑了笑。

看起来确实没多少压力，而且似乎还有些兴奋般的躁动，这些小孩，心态真的挺好。

在教练们面前，应该说，是在能决定他们很多东西的教练面前，能保持这样的心态，真的不容易。

他曾经可没有这份心态，他还记得，10多岁那会，他在青年队第一次碰到有鲁指导来现场看他们表现的时候，那一次他，心里可是紧张到快不会打球了。

比赛打了两局，稳了点，但心里依然只想着表现的好点，结果事与愿违。

他肯定，那一次的表现很不好，之后呢，又有过一两次机会，他也都没能表现的怎么样。

再后来，他兜兜转转的又过了好几年才进入省队，不可否认有之前表现的原因。

刘华锋带着笑意，重重的拍了拍韩晨的肩膀，鼓励道：“小韩，好好打，等以后进省队了，依然要保持这份心态……”

“呃！我进省队？”

韩晨不由的就有几分错愕。

“是啊，当然是进省队，难道你不想？”

“怎么会，当然想了！”

韩晨赶忙摇头，接着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但我就是个没什么天赋的业余球员，能进省队？”

他可是有很清晰的认识，他的天赋不高，在业余球员中应该还行。但靠的可不是天赋，全是埋头训练，学习模仿才有了现在这样的水平。

或许要是再努力点，能在地区赛甚至全国u赛中打点精彩的回忆，这也是他们很多队友的共同想法，但也仅仅如此。

要知道，去年那会，他可是连省青队都靠不边。就算现在他们的球队和省青队不差什么，他个人的表现或许比很多省青队的队员表现还要好，但他心里一直都有认识，他靠的永远不是天赋。

和周庭、李峰他们一样，专项体能训练的进度越深，他们越是感受到了那份天赋的无力。

队长林幕才是那个有天赋的人，或许也要加魏潇和曾经那个巩成。哦哦，队长说过，鸠兹的那个蒋立应该也是。

而他们比起队长，跳的没他高，移动没他快，适应动作更要狠扣狠练才能达到队长随便练级下的效果，这些天赋的东西，一目了然。

他们更知道，在竞技体育中，走的越高，对天赋的要求也变的越高，这就是不争的事实。让人无奈，也极其残和真实。

“哈哈！”

刘华锋没有在意韩晨脸那纠结、诧异又有些小期待的复杂表情，爽朗的笑了笑。

“当然，比你们家那位队长是要差些。但机会肯定有啊，好好打，保持自己，也别放弃。”

刘华锋不是说假话敷衍，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按现在省队的人员结构，如果彻底重组大换血，一切皆有可能。

就算只是局部的人员递补，那首先要考虑的肯定是二传和自由人的位置。

因为尹立强的存在，省队的二传是强点位置，而其实，二传的发展一直不太好。

说成也老尹，败也老尹有些过了，但老尹独当的局面确实让其他二传的发展不尽如人意。

不是不能练，但有些东西，一旦到成年再练，在体能和身体素质基本成型后，想再起来，事倍功半。

他一个喜欢思考和总结的人，哪能看不明白。

优秀的运动员，到了可称优秀的时候，对这些方面的东西，感触格外的深。

卢哥能把手下的小孩们带成这样，想来就是一位曾经优秀运动员的深刻体会。

所以，他很肯定一点，如果球队要发展、补充人员，所考虑的补充人员，必然是如同林幕他们几个小子这样模式的年轻运动员。

至于位置，二传必然首当其冲，就看现在老尹的表现，老尹打的极其畅快，一名攻防全能，防守不错的二传加入带来了多大助力?

刚之前他代入了下自己的角色，如果他替换了对方的副攻，他相信加他一个强点，将会打的更加出色。

主力如此，为了队伍的阵容厚度，替补和辅助的位置肯定还要补足。

像韩小子这样的，机会自然来了，当然，一个省很大，最终会不会有更拔尖的人进入视野他不确定。但就以省青队那个二传的表现来对比，他认为，机会依然很大。

“谢谢刘哥，我肯定努力！”

“不错，不错，咱们继续，不能让咱们队长看了笑话，来，动起来！”

刘华锋拍了拍掌，高声的喊了一句，又一次的给队友们鼓了鼓劲。

人散开，重新站位，准备接下来的比赛。

刘华锋微躬着身子，视线投向了对面半场。眼神一个个的扫过对面的球员，最后定格在尹立强身。

几乎与此同时，尹立强的目光也投射而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一股默契油然而生，两人似乎都读懂了彼此的意思，相视一笑。

比赛进行到这里，似乎后面都已经没有多少意义。

一次比赛，把他们很多曾经的设想带了现实，也给他们未来的路提供了注脚。

下一步，还需要多久，未来，还需要多久？

体育生涯中，面对枯燥、单调、重复，且极其疲累、磨人的训练，为的是一场场比赛，但更多人根本就谈不是梦想。

或许是为了打的更舒服，或许是为了掌控球场的那份满足，或许只是单纯的想能“欣赏”到对手面对自己扣球时的那份无力和绝望。

就是因为这些，一个个过程中好像挺不“梦想”的理由，才让无数人坚持着，甘于承受这些枯燥、单调。

这更是一份寄托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