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体院仙林校区。

暮色渐浓，校区内，室外、走道荧荧灯火依次点亮，照耀着校园，但整体看起来已是一片幽暗。

时间渐晚，当校区室外活动的最后一批人陆续离开，校园结束了一天的喧嚣，仿佛彻底回归了宁静。

但也不是所有地方都是如此。

在整体幽暗沉静的环境中, 除了星星点点的灯火点缀映衬的各处校舍，有一处地方灯火通明，显得格外的亮堂。

那是一排训赛球馆坐落的地方。

时间已经到了晚8点，其中一间的篮排球馆内，人影绰绰，依然一副繁忙模样。

球馆内, 近百位青春少年，活跃球场之内，来回移动，飞来飞去的球，砰砰嘭嘭的各种响声交相辉映。

偌大的球馆场地，显得活跃异常。

来自徽省蓬蠡体校的人也在其内。

他们混杂在近百人中，身材、体型年龄和外在毫不突出，又不热衷于在人前表现，显得并不起眼。

而且，对于身边的这些不认识也不熟悉的人，哪怕是刚开始有些好奇的观察，几天过后也没了多少兴趣。

他们只要知道，这里除了他们十几个人，其他人都是此行的对手就成，至于好不好，看起来强不强，只有打过才知道。

有过越级挑战经验的他们，对于这些看起来很外在的表现东西, 也没了以往时候的那份看重。

一切的结果，从明天开始, 打过了以后自然揭晓。

是的，明天开始。

他们来到这里已经三天，来的第一天报道接触，安排宿舍，接下来就是参赛球队集合。

其后，三天的各球队联合训练，一晃三天的日程安排在今天晚即将结束，此行的比赛，从明天将正式开始。

又是一组规定的安排训练结束，今天的训练已到尾声。

“老韩，队长去开什么会？”

蓬蠡队的队员们已经喘匀了气息，开始收拾他们的随身物品，这时候队员们集合在了一起，温霄卿终于忍不住开了问了问。

“嗐，怎么打个比赛，还这么麻烦。又是要学习成绩，又是要先集合训练的，拉来直接干就是了，弄个这么多东西……”

“行了，你都念叨几天了？安稳点，队长不在你就又要跳了！”

韩晨又有些烦躁了，摆摆手打断了温霄卿的话。

他其实也有些不耐烦。

就说这三天，但他们除了稍微认识了些其他对手的人以外，真正的收获真没多少。

由国家排协青少部竞训部门派来的讲师带队，安排了统一并且声称科学的训练项目，规定到队，规定到人。

或许赛事组委会的出发点是好的，给他们这些业余球队安排一些相对正规、科学的训练，让他们有机会接触到更高一层的训练，有利于业余球队、球员的水平提高。

但怎么说呢，其他队的感受如何他们不知道，但他们的感受就是，这些训练似乎无论在质量和形式，都强不过他们的训练。

队友们都有些兴趣寥寥和不耐烦的情绪，但人家规定了，也只能老老实实按着规定练吧。

就当放松训练了。

韩晨也有，而且，他又有了烦躁。

因为训练不让自己随便来，必须要按照规定来做，甚至会作为某些评分的参考，让他难受。

而且，他在联合训练的时间里，有意的观察了他们的对手，他从那些各自队伍的主力和一些爱表现的球员中发现了，不少人看起来都比他要强。

让他的心绪又一次不自觉的乱了起来。

昨天队长又和他聊了好一会，他知道自己的心态不对，似乎又有些摆不正位置了。

他有按照队长说的去剖析自己，可想是一回事，真正做到又是一回事。

“诶？老韩……”

“行了，不讨论这个，反正也结束了，咱们收拾下东西，一会队长他们开会就该回来了！”

温霄卿还待再说，李峰来就拦住了他。

话题到此终结，温霄卿也没继续说下去，只是有些奇怪的看了眼韩晨，接着就喊了唐斌一起干起了活。

“老韩……”

人员稍微的散开了些，三两人一起的，收拾训练用的器材和他们自己的随身物品，李峰和周庭这时走到了韩晨身边。

“嗯，我知道！”

李峰的话还没出来，韩晨就先点头说了话：“峰哥，老周，我都知道！”

“呵呵，知道啥知道？我都还没说话呢！”

李峰笑了笑，只是笑着笑着，他就沉默了起来。

周庭本就话不多，这时候更是没说什么，他也就是觉得最近韩晨似乎有些不对劲了，出于老同学、老队友的心态，用实际行动来表示下关心而已。

真让他说，他也说不出来什么，此时更是如此。

沉默的气氛没维持多久，韩晨似乎是轻呼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峰哥，咱们认识好几年了吧？”

“嗯，好几年了，第一次我记得是小学毕业进体校前的集训。我记得当时你挺活跃的，我也觉得你人比我聪明……”

“我不聪明，或者说我就只是有点小聪明，要说聪明还是林幕。”

“呵呵，聪明也分很多种的，林幕自然比我们都聪明，但我觉得你也行。就看你现在，是副队长了，而且，打球、处人，比咱们可都要强。”

“……”

李峰和韩晨两人在针对于聪明与不聪明的问题，说着些好像毫无意义的话，让周庭看着就觉得好笑。

他也不插话，反正论聪明，他肯定不在其中。

“周庭，你说老韩聪明吗？”

“呃！”

周庭感觉自己只是充当陪客，根本没打算说啥的，结果李峰却是突然问起了他。

他也只能点头，：“老韩当然聪明，水平也高！次省队比赛，老韩可是打了好几局的主力二传，表现也比我厉害多了。和不熟悉的队友打球，还能表现不错，脑子不活肯定不成啊，如果换成是我，我肯定不行。

当时在一队里面，如果不是队长带着我，我肯定早懵了，之前第一局的时候不就是嘛……”

“呵呵，你看，老周也这么说吧！”

李峰手一摊，笑眯眯的看着韩晨说道。

“唉！”

韩晨轻轻的叹了口气，抬眼看了看李峰和周庭，眼神慢慢变的极为真诚，轻声道：“峰哥，老周，谢谢！”

“你啊，没头没脑的，这就又谢了！？”

“老韩，其实说聪明，还有聪明的，陆鸣啊，华晨啊，他们都聪明，可怎么说呢？”

“我脑子笨，我就觉得，他们聪明没聪明在点子，陆鸣这个不说了，现在在省青队混的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次训练赛连名额都没捞到，想来也好不到哪儿去。

至于华晨，刚来那一天大集合的时候我们都看见了，你们有没有觉得，他有些像咱们那两位学长？”

“呵呵！”

韩晨缓缓的摇摇头，：“峰哥，你可不笨……”

“反正我不聪明，我就知道，该怎么训练我就怎么训练。有球打，我就多打点，该什么位置能怎么打，我尽我全力。最多也就打两年，再之后我爸要是同意我继续考体院我就考，说不定还能多打打，等哪天彻底不打了，就老老实实的回家继承家业，呵呵！”

李峰的话很直白，但周庭却是挺赞同，他不由的跟着点头附和。

韩晨又一次沉默，其实李峰和周庭两人的想法，他曾经何尝不是？

就算是当时选择继续高级班时，想法也依然一样。只是，他的家庭条件没有李峰和周庭二人好，没有能继承的家业罢了。

到现在，李峰和周庭的想法依然没变，可他呢？

家庭条件，或者也要加自身对排球的那点喜爱，以及后来一步步变化的境遇，让他心思不自觉的变了吧。

但源自内心深处对自身、对客观因素的那些不自信，使得他的心一刻都没真正的安定过。

曾经有一个人应该也和自己现在一样，他似乎都能回忆起他刚开始时看到的眼神。

都说人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曾经一瞥，他感触很深。

是自卑、敏感，是不自信和迷茫。

可后来，某一天，那道眼神变了，他突然再次关注到的时，只有自信，沉淀以及坚定。

伴随着眼神和气质的变化，所有的东西都在变。

态度，水平，以及方方面面。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那个人就变成了他学习的榜样，他学了很多，也自感收获很大，可终究还是有些不到似是而非。

由心而及外，而不是他这样的由表而及里，少了许多内心的沉淀。

韩晨，稳一点吧，再稳一点！

想到这里，韩晨不由的就转头看向了球馆办公区那一片。

……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

球馆办公区的宣教室，韩晨所想到的人，正在这里。

这里是由各队的领队、教练和队长参加的赛前会议。

几排座椅，中、青、老、少，年龄大小不一的几十个人安静的坐着，几十双眼睛看着，听着面说话。

方，三人端坐其，他们分别是来自主办方国家排协、协办方苏省体育局以及赛事承办方金陵体院的领导。

他们也是此次会议的发言以及主持人员。

按照会议之前所介绍到的流程，此时由排协的领导做最后总结，会议已经进入了尾声。

“……明天比赛正式开始，我们金陵赛区的赛事及赛程安排刚之前已经落实，如果各队代表没有其他意见，比赛就按照议定的程序来进行……

这次我们金陵赛区采用分组单循环赛制……”

下方靠后排的座椅，林幕正在这里，他的身边是卢教练和体校的领队陈主任，此时的他也如同其他人一样，正襟危坐，安静的听着方的人在说话。

会议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

他其实已经快有些坐不住了，主要是，他觉得这样的会议真没多少开的必要。

除了刚开始的所谓抽签他们动了动，之后基本就是看着面3个领导的轮流发言。

说实话，整个一个多小时时间里，真正有说到的有意义的事真有多少？

就算是最开始的抽签，几乎也是意义不大。

赛区已经划好，组已经分好，所谓的抽签也就抽了个先后的比赛顺序而已。

可，已经说过是分组单循环，每一支球队都要和其他的同组球队来一场，谁先谁后又有什么区别？

林幕心里暗自摇头，勉强的又压了压心绪，

好在快结束了！

“……此次赛事，排协给与高度重视，也派来了资深讲师给我们的业余小球员们带来先进、科学的训练方法。

这是我们对排球运动青少年层次比赛的一次深入，也是对国家排球基层事业的一次尝试性的培育探索。在未来的全国u17比赛中，我们还会组织类似的联合训练，根据赛事的等级、进度，会有陆续的……

在座的都是各队的领导、教练和核心骨干，我希望大家能不辜负排协的厚望，在以后的训练和比赛中能真正把这些落到实处，加紧学习，深挖内功，为我们华夏的排球事业添一把力……”

“……同时，我希望各支队伍能赛出水平、赛出风格，让我们金陵赛区的赛事成为一次有水平、有精神、有希望的赛事……

最后……我预祝各队能在比赛中获得好成绩！”

啪啪啪啪！

一片掌声响起，林幕跟着鼓起了掌，会议室里气氛显得极为热烈。

林幕突然感觉有些好笑。

这一次的掌声，似乎是格外的有情绪，也似乎是真正诚心实意的一次掌声。

“好了！会议到此结束！”

又是几句客套的形式，方，会议主持人体院领导一声宣布，接着三人在掌声欢送中，挥着手带着职业微笑离开了宣教室。

“卢教练，小林，走吧！”

陈主任站了招了招手。

“嗯！”

宣教室里的人依次离开。

林幕和卢林紧跟着陈主任，朝着外面走去。

走出宣教室，有一段十几米的通道，穿过通道就可以到达球场，他们需要先和队伍集合。

“小林，怎么样？”

路，卢林偏过头看着身边的林幕，笑着问了问。

“嗯？什么怎么样？是对之后的比赛，还是对这样的会议？”

“我问会议干嘛，这样的形式，只要你继续打球，以后接触的机会有的是！”

卢林笑着摇了摇头，：“反正不管好不好，什么感受，该要你听，你还是要听！今天这个算是好的，那位领导说的没错，这次不搞形式……”

卢教练和林幕的交流一向就是这么直白，他毫不掩饰对这样的形式会议的不尊重。

“教练，你可别这么说，有些会议还是很有意义的……”

林幕笑呵呵的回了一句。

刚开会那会儿，第一个发言的苏省体育局领导说了，除了第一天十几个队的大集合，之后基本不再搞些所谓没有意识形态的形式动作。

安排了今天这个会，目的说的也是抽签排对战顺序，以及给各队的一次赛事组织的交流会。只是事实没多少交流就是了！

“你小子，我还用你来教！”

卢林笑骂了一句，这才正色道：“别扯这个了，说说你对这次赛事的看法？”

林幕稍有些沉吟后，回道：“其实淘汰制也好，分组循环制也好，对我们来说，都是要打几场比赛，区别不大，终究还是要看实力。”

“是啊，还是要看实力！”

卢林点了点，轻叹道：“不过，对于稍弱一点的队来说，分组循环可没有淘汰制来的友好。”

“也许是吧，减少了随机对战和一场定胜负的偶然性，对稍弱一档的球队来说，是少了些获得名额的意外可能。不过……”

“教练，咱们可不是弱队，两个组12个球队，我们不比谁弱。别人再怎么看我们，再怎么安排，都没有区别！”

12个球队分两组，每组六支，分组不是抽签而定，组办方的原则是按照省份、成年以及青年层次综合成绩而分档排定。徽省的过往战绩自然不佳，因此被当成第三档，甚至第四档来安排。

不过林幕可无心去计较这些形式档次，毕竟只有两个分组，除了本省的另一支庐州五中不会同组，其他和谁一起都有可能。

那么，和谁一起都不奇怪，谁不是一样？

卢林满意的点点头，“好，有信心就好。没错，我们不是弱队！”

“走快点了，回头集合了队员，你给他们传达下，也统一下思想，有什么需要沟通的，你好好的理一理。明天开始，我看你们表现！”

是要理一理，林幕轻轻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