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看过莫言写的关于那年代的故事。有篇文章中的一位母亲,她在公社食堂工作,家里好几个孩子,每天就喝点很稀的粥。孩子正在长身体,时常喊饿。她想在食堂偷偷带点粮食回家,无奈被人看得太严。食堂里允许自己吃,不让带回家。她看见食堂里有黄豆,她就吃了很多黄豆。回家猛灌水,把黄豆吐出来,洗干净了给孩子们吃。这是一位怎样的母亲,这是怎样的母爱?那年代的母爱让人震撼。
我还看过一部电视剧,一位老爷爷为了能让长身体的孙子,孙女多吃一点,把自己的那份偷偷的分给孙子,孙女,自己只吃一点。为了节省气力,他就静静地坐在大树下闭目养神。慢慢地吃得越来越少了,他就把自己的那份都给了孩子们,自己拿着空碗装模作样地吃起来。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在大树下闭目养神的老爷爷,再也没有睁开眼睛。看完,我有点心酸,鼻子也酸,泪水忍不住地流下来。那是个不堪回首的年代。
我的爷爷也像这位老爷爷一样吗,把吃的都分给了爸爸和叔叔,才饿死的吗?爸爸说,爷爷走时,他才八岁!是奶奶独自把爸爸和叔叔养大,这其中的辛苦难以想象。
爷爷因为在自己家的房后偷偷地种了一棵玉米,后来被人举报了,爷爷被拉出去批斗。后来是怎么离开人间的,爸爸也说不好。我不知道爷爷长什么样子,因为没有爷爷的遗像。而爷爷的坟就离老屋不远,我小时候经常路过,驻足。坟是用简陋的青砖砌成的,后来爸妈重修了。上面有模糊的字迹,历经洗礼,看不清了。我盯着爷爷的坟,思绪万千。如果时光可以穿梭,我想回到那个年代,见爷爷一面,听他诉说自己的心酸。或者让饥肠辘辘的爷爷来到现在,让他饱食一顿,他就不会饿死了。那就晚上做一个梦,让爷爷到我的梦中来吧。可是几十年都过去了,爷爷从来没有在我梦中出现过。
当我懂事时,亲人的离去,让我十分难受。奶奶去世时,那年,我五岁刚上小学。记得妈妈去学校和老师说了什么,老师马上就让我回家。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隐约猜到是大事情。我觉得家中空气很沉闷,但我不知道伤悲。看着父亲,母亲和亲戚都流眼泪,也勉强挤出来几滴泪。我和母亲,姐姐一起跪着守灵,只感觉夜好长好黑,膝盖好疼。奶奶出殡时,我才感觉到了亲人的离世,这辈子永不相见的悲痛。当见奶奶最后一眼时,我发现奶奶半张着嘴,似乎有话对我们说。奶奶走得很突然,突然地无声无息地走了。奶奶为什么突然走了,始终是个谜,这个谜已经随岁月流逝而尘封,无人再提起。奶奶不肯合上的嘴,难道是想要诉说那个谜底。奶奶的一生经历多少苦难,我不得而知。只知道爷爷离开时,爸爸才八岁。爸爸说他小时候,没有碗,用竹筒当饭碗。竹筒里很少盛的是米饭,多数是野菜汤。奶奶是怎么凭一个竹筒把爸爸和叔叔养大的呢?经历了多少心酸呢?
时间无情的流逝,奶奶长什么样子,已在我的记忆里模糊不清了。只残留一个穿灰布长褂的影子,始终是记不起奶奶的面容。妈妈说,曾经有一张我和奶奶坐在门口的照片,不过是因为老房子漏雨,打湿了照片,毁掉了。那是唯一的一张奶奶和我童年的照片,如今只能凭空想象着奶奶的容貌,怀念着有奶奶相伴的童年。奶奶走得还是太早了,早得来不及告诉我她的故事,来不及把她的音容笑貌留在记忆里。
我很想让奶奶入我梦中。我和哥哥,姐姐都是奶奶带大的。我们睡在用木头做的结实的小摇篮里,奶奶一边摇着,一边唱着歌。奶奶唱的大约就是东方红或者是北京的金山上。多想梦里,再看看奶奶的笑容,再听听奶奶哼的歌,可奶奶没有来我的梦里,今晚奶奶可以入我的梦里么?
流失的年代离现在很远,一棵野草会把一切拉近。它在那个年代出现,救了许多人的命。如今它再次出现在我身边,让我懂得逝去的亲人不会像这一棵草一样,还能出现。不管我多么羡慕别人可以在姥姥、姥爷、爷爷、奶奶膝下承欢,而他们却不会再现在我的眼前。
也许他们没有真的离开,他们活在我的族谱里,活在我的基因里,活在我的一颦一笑里,并融入了我的血液里。
说实话,简十初当初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内心真的毫无波动,她没有见过她的爷爷,甚至连简妈都没有见过,她见过她的奶奶,但是她对她完全没有冰心对她的奶奶的那种感情,她觉得她这辈子都不会有那样的感受。
这个信念是如此坚定,比珠穆朗玛峰屹立在地球永不倒还要坚定。
直到有一天,简十初发现,那个永远披着强大盔甲的老人,似乎也开始变了。
是从头上的白发变得更多开始?还是从眼里的光采不再耀眼开始?亦或是从那天晚上在厕所里摔倒开始?那个在简十初的认知里强大到无所不能的奶奶,也慢慢变得衰弱了起来……
“那天早上是来收电费的人发现的,因为怎么敲门都没有人应,正打算走的时候刚好遇到楼上的梁伯下来,觉得不对,才一起把门给撬开了,发现奶奶整个人都摔倒在厕所那里,起都起不来,才把我通知过来一起送奶奶到医院去。”
还在读初三的简十初回家时,正在煮菜给奶奶吃的伯伯对简十初道。
简十初听了忍不住捂住嘴巴,她简直没有办法想象,从凌晨三点一直在冰凉的地板上无助地躺到早上七点,这四个小时里是怎么样的绝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都不足以来形容!
这样想着,简十初的眼眶忍不住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