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张翰将讲桌上的戒尺狠狠敲一下,然后瞪着眼看向下方瞬间端坐的学子。
“哼,大好时光,不用来专心听讲,却是来交头接耳。”
“张真穷,你爹天天拉车供你读书,你就是这般读法?”
“沈关西,说的就是你,一天到晚没正形,老夫看你就生厌。”
……
被点名的学子,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眯缝着眼睛。
没办法,山长张翰逮到机会,绝对是叨叨叨的没个完,你要是搭理他,他更来劲。
“王富贵,你爹是王半城我也敢讲你,你看看你这吊儿郎当样子,真是慈父多败儿。”
“还有你,韩牧野——”
点到韩牧野的名字,张翰心中一虚。
那卷子,他可是批的中下。
“咳咳,你最近好像表现还不错。”
“你坐在姜处身后,要多向他学习。”
张翰的话,让学堂中所有人都是一愣。
这糟老头子一向坏得很,嘴巴也毒,逮谁都是埋汰,今天,转性了?
王富贵抬头,茫然的看向韩牧野。
什么个情况?
韩牧野裂开嘴,伸手拍拍前面的姜处。
“姜初同学,你听到了哈。”
“我要向你多学习。”
“山长教诲的是,我一定不辜负山长期望。”
【什么意思啊,张老头这是昨晚没睡好?】
【不对,难道是,死肥宅的卷子,真的答的不错,连张老头都看重?】
【那岂不是说,我这顿饭稳了?】
【去哪好呢?西大街上的同庆园?】
【要不,来一把狠的,多宰这死肥宅一下,去全聚兴?早听说全聚兴的煮鸭子好吃,就这么定了,全聚兴!】
姜初雪在那盘算中午吃什么,前面骂累了的张翰终于开始发卷。
不少自信昨日考的不错的学子,都抬起头,眼中全是兴奋之色。
这一次小测考好了,可是有机会参加县尊寿宴的。
“焦晓阳,中,你看看你这试卷,大业三年的战局分析一个字不动,你也有脸来读书?给你中都是送分了。”
将卷子甩出,张翰再次开启狗血喷头模式。
那名叫焦晓阳的学子垮着脸,上前将自己的卷子接了,垂头回到自己位置。
他刚才还意气风发,觉得自己定是考不错,没想到,只是个中。
“文华仁,下,你看你这破字,还有这一题你怎么答的?大夏八百年官场体制,吾不喜也。”
“也你个头,你不喜,老子还不喜呢,你有本事进去再说。”
……
一张张试卷发下,能展露笑脸的不多。
最好的一张,也就是个上等。
那名叫丁灰黄的学子,现在已经端坐如钟,然后死死捏着自己的大腿,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王富贵一如既往的是下等。
“姜处,你的卷子是上上。”
“卷面字迹、答卷行文,全都无可挑剔。”
“你们要向姜处学习,哪怕能学人家百分之一的聪慧努力,老头子我也能多活几岁。”
“要不是鲁教习来了帮我顶着,我怕是撑不过今年就要被你们气死。”
“我可是才五十出头,今年死,算早夭的。”
将手面上的试卷一抖落,张翰道:“这张是韩牧野的,姜处你的卷子鲁教习拿走了。”
“鲁教习对你甚是看重,你可要珍惜机会啊。”
意味深长的看一眼姜处,张翰也不报韩牧野的等次,直接道:“来,我们现在来讲卷子。”
讲卷子?
老子的卷子什么等次你还没报呢!
似乎感受到韩牧野的心情,姜初雪回头,看一眼握着拳头的韩牧野,轻轻一笑。
这一笑,让韩牧野所有的怒与怨都没了。
管他什么小测等次,小孩子过家家般的东西罢了,怎么比得上帝君一笑?
张翰的比喻、比方、引申、借鉴……让韩牧野有些昏昏欲睡。
好在心底,姜初雪时不时来几句吐槽,可以给他提神。
直到最后一题评讲完,张翰眼睛一瞪道:“鲁教习跟我讲了,这一次考的好的,他会安排参加县尊寿宴。”
“这件事,我基本上是同意的。”
说完,他将手上试卷一卷,转身走了。
然后,当当当的下课铃就响起。
铃子就挂在屋外不远,本来就是张翰敲的。
下课铃响,一众学子有的冲出门去上茅房,有的揭开食盒开始吃饭,还有的卷起卷子就往家跑,那是考的不错的。
考得好就有机会参加县尊寿宴,那可是光宗耀祖啊……
“姜晓阳同学,你昨日不是研究了祝寿词嘛,研究的怎么样,我下午也要研究研究,借我看看?”一嘴黄牙的丁灰黄得意开口。
“姜处兄,等县尊寿宴,我们可要同心协力,为我大曹县学堂争光。”
“要不,下午我们一起研究研究祝寿词?”
丁灰黄说着,小心将自己小瓷碗里放着的两个鸡蛋当中小的那个拿出,往姜初雪这边走来。
才走两步,他的脚步就停住。
身高八尺有余的韩牧野如同堵墙一般,挡在他身前。
恩,丁灰黄身高五尺左,比姜处只矮一头。
“怎么着,拿个笨鸡蛋,想让姜处变的跟你一样笨?”
同心协力?滚你吗的,谁跟你同心协力?
你丫也配!
韩牧野一眼将丁灰黄瞪回去,然后转头,捞起姜初雪的手臂。
“走吧,去全聚兴。”
全聚兴,大曹县第一酒楼。
听到全聚兴之名,学堂里不少人咽口水。
真去?
姜初雪微微一愣。
“去全聚兴?带,窝……窝窝头好吃。”王富贵看着韩牧野的脸,后面的话,被顺手不知从谁嘴边夺来的窝窝头堵住。
“那个,还是算了吧,山长不是没有报你的等次嘛,万一——”
姜初雪的话没说完,被韩牧野扯着已经走出门外。
“万一个啥?我考没考好,自己心里还没数?”
“全聚兴,没说的。”
被拉的踉跄的姜初雪只好跟着走。
【这死肥宅,请客吃饭倒是大方。】
【切,心里有数?你心里有个逼数。】
【全聚兴啊,吃就吃,老娘还没吃过这么高档的大酒楼呢。】
“全聚兴。”将姜处扯上马车,韩牧野高声喝道。
老柯点点头,一甩马鞭,马车顿时冲出去。
没有坐稳的姜初雪一头栽在韩牧野的大腿上,手脚乱扒拉几下,方才连忙退到另一边。
【艹,老娘摸到什么了?】
【不是吧,不要活了,刚才我的脸好像碰到不该碰的了。】
憋闷燥热的姜初雪一把拉开车窗帘,转头看向车外。
韩牧野能比看到她红透的耳根。
车厢里,除了喘息与淡淡的香气,便没有什么了。
那个碍事的火盆子,早被韩牧野踢了。
“咦,那是,伯母?”
忽然,姜初雪一声低呼。
终于开口了啊。
两人独处,谁先开口谁输。
这是帝君告诉自己的秘诀。
韩牧野咧嘴轻笑,胖大的身躯往前一压,一手按在窗棂上,一手掀着窗帘,将姜初雪压在怀里。
“哦,我娘不忍见那些饥民受苦,以我韩家的名义支了几个粥铺。”
“我都告诉她不要自己来了,她还不听。”
韩牧野浓重温热的鼻息落在姜初雪的额头,带着她额间碎发附在脸上,发痒。
“我们不去全聚兴了好不好?”
姜初雪一抬头,大眼睛中全是水汽。
那双眼睛,当时离着韩牧野的鼻梁只有不足十公分。
他能看到自己鼻息之下,姜初雪微微颤动的睫毛。
两辈子,从没有与帝君这么近过。
韩牧野感觉,自己的心脏这一刻似乎停止了跳动。
“为什么?”
说出这句话而不是将头压下,韩牧野觉得自己已经用掉了今早才凝聚的五牛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