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日,是赵安在监狱里度过的最轻松的一天,也是他最紧张的一天。
轻松是因为,进化日在皮尔特沃夫,相当于赵安穿越前的农历新年,代表着新年伊始。
这一天的囚犯们不必接受劳动改造,他们有大把的自由活动时间。
监狱里随处可见节庆的影子,四处张灯结彩,用喜庆装点着苍白的监狱内壁。
今日能有如此兴致的前提,是赵安勘破并驱逐了两名潜伏在囚犯人群中的诺克萨斯战争石匠——进化日狱内防御松懈,难怪他们会选择在这一天交递情报。
紧张和不安,也始终笼罩在赵安心头。
这是因为,进化日,意味着第四集的开端。
还是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第四集后原剧里没有出现过名为赵安的角色,甚至没有出现艾欧尼亚人。
赵安对自己的前途命运感到忧虑。
今晚,如果没有意外,他将亲眼见证第四集末尾的场景——
凯特琳来到静水监狱,赎救蔚奥莱。
蔚,正是赵安手头掌握的最后和主要剧情有关的线索。
她出狱之后,自己掌握的线索就全部断开了。
当然,如果他成功越狱,并且能回到黑巷和希尔科金克丝相认的话,他的生活也能重新回到正轨。
但这样就解释不通,为何第四集之后希尔科的身边没有一个刺客打扮的护卫了。
因此最合理的解释只有一条——受制于因果,赵安没能回到黑巷,没能回到希尔科身边。
这也是赵安最不愿意接受的结果。
正可谓“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感觉就像只断了线的风筝,在疾风骤雨中漫无目的地飘荡,直到被闪电击落。
但不管怎么说,赵安可不是因噎废食的人。
先把今晚的情人相救的场面熬过去,再静待事态发展好了,赵安心想。
他异常期待凯特琳看到狱中自己时的神情,希望她没有忘记欠自己的人情。
在剧中看剧情的发展,和作为旁观者亲身经历剧情,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就好比人们现在在手机上看到肯尼迪当年被刺杀的影像,和她的夫人当年坐在他身边看着他被爆头,带来的视觉冲击有着天壤之别。
就在赵安苦苦思索而不得其解时,蔚过来打了声招呼。
“大伙都在看热闹呢,你怎么一个人窝在这儿,装深沉呢?”蔚玩笑似的说道。
上次帮助蔚洗净了冤屈,以及偶尔把悠米借给蔚撸,这两件事让赵安在蔚心中的地位飞速提升。
在她眼里,赵安已不再是刚入狱时需要保护的那个愣头小子,而是跟自己平起平坐的好兄弟。
赵安看向蔚的身后,由囚犯们围成的圆环中央,几名囚犯正手挽着手,跳着节奏欢快的飞膝舞。
“没。我又不是喜欢装高冷的人。”赵安答。
蔚伸出拳头,赵安跟她碰了一拳,表示自己真的没遇到麻烦。
“我在想一位故人。”赵安答。
“想谁啦?老相好?哪个小妹妹这么幸运呢?”
女生就是女生,外表再冷酷,也有一颗八卦的心。
“瞎猜什么呢。想的是我的老板。”
“女老板啊?”
“男的。”
蔚双手抱胸,靠在赵安身边的墙上站定。
跟那些枯燥的节目比起来,她更愿意跟赵安呆在一起。他嘴里永远猜不出蹦出的下个字是什么,这种神秘感很吸引蔚。
“你老板对你挺好哈?”
“那肯定,那可比我亲爹还亲。”
“那你老板怎么没来监狱探望你?”
“他……他公务繁忙,更有要事在身,腾不出空我很能理解。”
蔚眯起眼睛,突然把脸凑到赵安的鼻尖。
“你不会有那方面的爱好吧?你不会是男同吧?”
“咳咳……”赵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你怎么会得出这种结论的?”
“咱俩都走这么近了,你竟然从没想过吃我豆腐。”
赵安心想:你的女朋友是小蛋糕啊喂!我怎么忍心拆散你们!
但明面上赵安嘴硬道:“切,男人婆,没人看得上你。以后结婚都成问题。”
“你这家伙……”
蔚朝着赵安的脸上挥出一拳,在触碰到赵安脸上之前,这一记拳头化作了温柔的轻抚。
赵安知道蔚就爱耍这样的小把戏,一开始就没打算闪躲。
整个白天都是在较为轻松的氛围下度过的,快进到晚餐时间。
静水监狱还算人性化,在进化日这天,给每个囚犯的餐里多加了一根鸡腿。
“你替我把鸡腿吃了吧,赵安。”
蔚拎起鸡腿,放在了赵安的盘子里。
“你自己就不馋吗?”赵安想推让。
“按你说的,今晚就有人接我出去了。到了外面不是有的是好吃的?”
“也对。”
想到蔚今晚就会出狱,赵安就把蔚的鸡腿一块吃了。
“你就不怕我骗你吗?万一今晚没人接你出去怎么办?”赵安问。
“第一次听你说会有人接我的时候,我确实怕过。”蔚答,“我怕你在骗我,我怕我的自由继续被禁锢。”
“但我现在不那么怕了。”蔚杵着下巴,痴醉地看向赵安。
“因为有你,有悠米……监狱里的生活,或许比外面的生活简单很多。”
“我靠!你别这样,我怕!”赵安吐槽道。
“嘁,跟你说心里话你又不爱听,果然还是拳头管用。”
蔚笑着朝赵安挥出几记软绵绵的拳头,不痛不痒。
拳头,就是蔚打招呼的方式。她嘴笨,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拳头上了。
两人打闹的时候,蔚身体突然一震,立着不动了。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赵安的背后。
赵安顺着她的视角看去,看到了一位熟人——大锁!
大锁本来正在嚼煮青豆,感觉到了别人灼热的目光,便抬起头。
这不是自己的老大哥赵安么?
“大哥?这么巧?”大锁又惊又喜地打了声招呼。
赵安没敢回话,更不敢和面前共事七年的同事相认。
因为蔚也认出他了,七年前被蔚KO的大个子,把范德尔囚禁在拷问房里的人。
七年后,又相见了。
蔚的周身满溢着杀气。
她抄起了餐盘,步步紧逼而去。
大锁的面色由喜渐衰,他也认出了面前的蔚——范德尔的女儿,七年前痛扁过自己的人。
但马可斯保证过,她已经死了啊?
她不但没死,还跟自己曾经的大哥成了狱友?
大锁看向左右两侧,试图向狱警请求帮助。
七年前他就不是蔚的对手,七年后必然依旧不敌。
他不相信,在监狱这种纪律严明的场所,蔚会做的这么绝。
但蔚就是敢做的这么绝。
金属餐盘劈头盖脸地砸在了侧脸,大锁眼冒金星滑倒在地。
“这一击是为了本索!”
蔚怒吼道,同时双手举起餐盘,朝她因恐惧而暴突的眼球砸下!
“蹦!”
“这一下是为了麦罗!”
“啊!”大锁的惨叫因恐惧而颤抖。
“这是为了克莱格!”
围观的人没有一个敢出手干预的,他们知道忤逆怒火中烧的蔚是什么下场。
“这一次是为了范德尔!”
“喀嚓”!
餐盘砸进了大锁的上下嘴唇之间,两排门牙齐齐断裂,霎时间,口腔中血流如注。
“为了爆爆!”
蔚杀红了眼,一脚踩在插在大锁嘴中的餐盘上。
“咔”
骨骼断裂的清脆响声,宣告大锁的上下颚断裂分离。
他只能经由嗓子眼发出呜咽,不住地摇头乞怜。
狱警赶到,及时拉开了蔚,同时把大锁抬上担架,送进了医务室。
蔚被一群狱警架起来,渐行渐远。
但她眼中的怒火,丝毫不减。
她看向的不是大锁,而是自己,赵安。
上一秒如亲如故的朋友,现在却成为了杀父仇人。
范德尔是蔚脑内最敏感的一根神经——现在,因为大锁脱口而出的“大哥”,在蔚的心中,赵安对范德尔的死难辞其咎。
赵安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面对蔚。
倘若狱警撒手,他极有可能变成下一个“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