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光阴飞转,时光飞逝。转眼,一个毕业季来临,只差一个多月宋井桐要走出校园,奔向社会的大熔炉中。
课程照旧,一成不变。
床头柜上手机响了,轻柔飘响的铃声更像催促。压在身上的男人动作一滞,眉头拧了下,长手向床头柜一伸,把手机交到身下女人手中。
一接通,异样的声音先传入耳朵。宋井桐不禁警觉,问道,“你是怎么了?”
俞雯咬着唇,脸色潮红,难忍的声音从她口中发出。手迷惘地在空中胡乱一抓,抓了个空。五指不由向下一拽拽紧了床单。她眼神迷离涣散,陷入男人似有似无的撩拨当中。要说他是禁欲与野兽的结合,白天那么风度焕然的人,晚上又换了一张面容。回应,对她是有难度的。“没,嗯……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手迷茫慌乱地抓紧男人的精壮的腰肢,似哀求的表达。男人其实并无动作,他只是用挺硬抵着她,让她感受那片燎火的灼热。他是有风度的,否则不会中途停止,克制燃烧的烈火。
宋井桐不多加怀疑,她直来直去地说,淡然之中略有焦急。“我们在做实验,需要人帮忙记录,你能不能过来帮忙?时间可能会很长,两个多小时,实在找不到人了。”
黑暗中俞雯向男人看去,似乎在征询他的同意。明明漆黑得看不见,空气中只剩荼糜的气息,可她依旧准确且敏感地感知到了男人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她回应道,“好,我马上过去。”
宋井桐言道感谢。挂了电话,灯在同一时间亮了。身上的人跃下,一张精雕细琢的向来沉着的脸无表情,道不清喜怒哀乐。俞雯捡起衣服披在身上,裹住了重点位置。一回头,他已然穿好衣服,恢复若无其事的孤冷样貌。
俞雯出了被窝,雪白无皙的腿暴露在空气中,她迅速的套好裙装。扣着纽扣扣子,她对他说道,“对不起,我先走了。”
欲念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个男人,冷峻得她不敢接近。冷冽的深眸一瞥,刀雕的薄唇上下张合,他说,“走吧,我送你。”
俞雯将凌乱的发丝整齐地梳妆,自顾自地回答道,“不用了,你送我过去,我怕桐桐她知道我们的关系。你也不想有人知道,所以我自己去就好。”
男人不再坚持,她拎了包出门。门合上的一刹那,有心酸迸溅。他是对她极好,可是,在他身上,在他看她的眼神里,感觉不到丝毫的爱意。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多久,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宋井桐意想不到俞雯动作如此之快,摘下口罩,放到规定的地方。她边拿着资料夹板和使用的笔,边走向俞雯,“真不好意思,半夜让你跑这么一趟。”目光停滞在俞雯脸上,这一回俞雯却不敢面对地避开了。宋井桐直皱眉头,发觉她脸色不寻常的酡红,“是不是发烧了,刚才电话里听你声音不对?”
避开了探向她额头的手,支支吾吾的回答,“没有。不是说让我帮忙记录么,别耽误时间了。”她竭力不让发现异样,又说道,“我没记录过,更没有经验,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见此情况,宋井桐不再纠结。她把资料夹同笔一并交与俞雯,边详细地解说边宽慰道,“没事,记录的时候将症状如实记录就行了。比如说,在哪个时间表现出如何的表情,间隔多少分钟出现又有怎样的重复。又比如是抽搐,痉挛之类的。”
俞雯脸更红了,低着头向着地面,状似心不在焉。抽搐?痉挛?这些词汇,竟然有些污秽的成分。可她知,宋井桐说的是专业应有的名词,与她所想非同。宋井桐走在前面,抽了个一次性口罩递给俞雯。
如宋井桐所言,实验是在两个小时后结束。拖着沉坠的步伐,两人去到了一间小店。那是一家粥铺,晚间照常营业。找了个位置坐下,叫了两碗相同的白粥和一碟咸菜。等待期间,俞雯问,“最近都这样么?要一直到两三点才结束?”
老板将粥端上,宋井桐帮忙从托盘取下放置好。她从容不迫,眼睛清澈得依旧清亮。干净得一尘不染的眼睛,不禁令俞雯心生羡慕与嫉妒。只听她回答道,“对,最近实验多,报告和毕业论文也要交。嗯,大概在下个月可能出去实习。”
缓慢地标志性地喝了几口粥,慢吞吞得优雅恬淡。纵使忙得很晚,有时从解剖室出来脚步沉重,肚子饿得难受,她坚决不吃东西,只想抓紧时间洗漱后休息。今天是例外,难得的见面,自然不想辜负如此一个机会。
俞雯始终觉得愧对于她,连同与她讲话的勇气都没有。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在边缘试探,生怕一个不小心秘密泄露。俞雯是如何的钦佩她,她活得不迫淡定,不受生活所压迫。而她自己,背叛了初衷,或许她,将一辈子生活在见不得光的黑暗之中。多想向她倾诉,然而却只能选择隐瞒。
不说话在两人之间是正常不过的,同样不爱言语的人,不说话也不会引起怀疑。
招了辆车,上车的人忽然回头,一把抱住了宋井桐,所有言语化作一团无形的力,搂得宋井桐窒息。她觉得总有不对,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这样子?”
俞雯渐渐地松开,在来回驰骋的闪光中看着明亮而朦胧的映入眼帘的人。她摇了摇头,成熟的怅然,无厘头地说了这么一句话,“答应我,你要坚持自己的梦想,别放弃,永远不为任何事物所折服。”
她向俞雯那忧愁躲闪的眼底寻求答案,在那里一片迷雾,不甚清晰。她轻笑而坚定地告诉俞雯,“这是我坚持的信仰,无论如何,我不想也不会背弃它。”
俞雯那点滴的愁意渐渐化开,转成一抹欣悦的微笑。她握着宋井桐的手,定睛向她,不符合自身的超然的情感和话语中难以察觉的哀叹。“好,那我放心了。所有我不能实现的,不能坚持的,我信你会替我坚持住。”
宋井桐眉心一皱,紧盯着俞雯有力的握住她的那双手,接着又在她恬静的脸上徘徊。“雯雯,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明白。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今天怎么不太对劲?”
她摇头,抽回手。宋井桐那般心如明镜的人,多待一刻,她怕自己招架不住。她背弃了长久的坚持,选择了一条捷径,而这条道路,哪怕荆棘载途,她也只能踩着尖刺毫不犹豫不能回头地走下去。
载俞雯的出租车开远了,宋井桐收回凝视远方的目光。路灯照样地工作,尽责尽任地为人照亮前行的路。一条路上如此的幽静,恐惧涌上心头,加快了脚步。好多次一个人行走,可她不怕,因旁边有人守护她。
看守宿舍的阿姨没换,仍是以前的那个阿姨。那么熟悉,但阿姨依旧严苛而慈祥,她例行公事般检查了学生证,核实身份后才给进。阿姨交还学生证给她,心疼地说道,“你是越来越清瘦了,学习再怎么要紧,课程再怎么多都要好好照顾自己。像你这样高的女孩子,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再瘦下去就不健康了。”
她将学生证收回包里,诚挚地感谢阿姨的好意。
身边好多人换了,面孔陌生了,而她也无力拥有感染的热情去接纳另外的人。宿舍的门水瓶挡着,她轻声地推门,同时用手去扶暖水瓶,以防它摔碎在地吵醒舍友。曾经好多次她也曾在披星戴月时辰归来,寝室总会为她留下一盏台灯。而今余下的,是透过窗帘照进的光。
她在朦胧中前进,手上的暖水瓶轻放。不会再有如此的光景了,不会再有人贴心地为她亮着一盏灯,而她同样不会去期待。
现今的舍友算是不错,但舍友,仅仅只是舍友,非朋友。终究有些人,闯进生命里的那些人,会经过筛选,经过逐别,捡练出将要一起走过冬夏,一起看风霜雨雪的人。越长大,交心的人,渐之渐少。
天澄亮,各种声音窸窣。宋井桐少眠多梦,不甚踏实。她笔直地躺在床上,对周围的声音予以理解。今天难得的半天休息,她继续躺了一会儿,振动的手机又将她惊醒。手心拨拢了下头发,直起身子接起电话,声音慵懒,声线沁人。“喂?”
声音令程向阳为之一笑,宠溺地问道,“没睡醒呢?”
她清了清嗓音,随即清泠,“现在醒了。”
萤火两只前爪向前屈伸,以一种乖巧的姿势俯趴着脑袋认真地听电话。也只有这个时候,萤火才会如此的收敛敌对向他的利爪。不管怎样,程向阳总归是喜欢它。它时常有些小脾气,当作是它那个主人的算了,悉数纵容与溺爱。“没忘了我跟你预约的早餐了吧?快点起来洗漱,我去接你,带上萤火一块儿。”
俯趴着的萤火闻言欢喜地朝他摇尾巴,狗腿般低下矜贵的头颅,讨好地向他。程向阳笑着,凤眼缓缓眯起。
当真他格外地包容她,千万人瞩目的世家子弟,活在耀眼光芒底下的人,为她妥协了太多太多。跟人说起他和她谈恋爱不会有人信,因为没有任何一对情侣如他们那般淡如水。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们越过了缠绵热恋期,直接步入了平淡期。他配合她的想法、性情、时间,从最初的央求变成卑微的期祷。
跟他在一起的时间长了,长得她忘却了到底是怎样一种情感。她只知道,每每见到他不是热烈的爱,转而为深入骨髓里的爱浓重而深切,眼神里,化不去的是缠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