殖民队的食物分配很公平,不是根据人的财产分配,而是根据年龄和身体来计算的。
成人和儿童便是最好的划分,除此之外,对于伤员病人也有特殊的优待。
每天的傍晚六点就是统一的发放热食,蒸汽机车上便会支起三个大锅,里面装满了烧好的热汤,多半都是切碎的土豆和咸肉,在如此极寒的天气就是赖以生存的至美菜肴。
加夫里拉端起汤碗,其中装着最多的肉菜,摆到了林特的面前。
“怎么又给我这种加多的?”林特皱起眉头,“给孩子和老人,我不饿。”
“头儿,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加夫里拉把碗放到他的桌子上。
“不说这个了,加夫里拉,这几天你查到关键的东西了么?”林特头也不抬,继续书写笔记本上的数据。
“根据你的指示,这一周我都在监视洛璃的一举一动,并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只是这个女孩每天都会跟其他人说话,帮助一些小事,安慰心灵受伤的人们,认真地完成手头上的工作。”
“就是这样才危险。”
“头儿,你是不是多虑了?”加夫里拉沉默片刻,回答道。
“我也想,但洛璃给我的印象太好了,对待每个人都是那么一丝不苟,就算受冻也会先将热炉边最好的位置让给毫不相干的老人,这几天我越想越不对劲,一个外来姑娘的名字,在我们队员的口中每天都要重复三遍,这总会让我想到一些别的东西...”
“比如?”加夫里拉还是没有抓到林特话语中的本质。
“领袖,不这样认为么?”林特冰冷的眼神与加夫里拉碰撞,“一个信仰上的领袖,即使她并没有统帅蒸汽机车,也没有剥夺权利,可她已经成为了其他人眼中的天使,而如果我颁布一道命令,威胁到洛璃的存在,下场会是什么?”
“以现在的情况,她对我们是安全的,是因为大家长期处于狭窄的机车空间内,我们可以去率领,等到他们被工作和生活占满,对我们领导者有了抱怨和不满,下场又会是什么?”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加夫里拉挠了挠头。
“以后我们要率领的不是几十个人,而是成百上千的逃亡者,这些逃亡者即使作恶多端,也会跪倒在洛璃的石榴裙下,而她将会是至高无上的,比独裁者还独裁者的人。”林特摇了摇头,“就当我多想吧,加夫里拉,我只是担心罢了。”
蒸汽机车悠长的鸣笛声便让他们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
“头儿!各位!前面有人!”房间里的传音筒传来驾驶室杰克的声音。
林特听到后马上从腰间抽出了左轮手枪。
蒸汽机车就这样缓缓地停住,随后几名警卫和加夫里拉从车顶的出口钻出,手中拿着恩菲尔德步枪。
只见前方的雪原中有着十几个黑色的身影,看不清长相和穿着。
加夫里拉与其他人步枪平举,对着前面的身影。
“什么人?说出自己的身份。”
但那些人并没有停止自己的步伐,只见他们的轮廓越来越大,走的近了才发现这些人身穿着极地科考团的大衣,加夫里拉并没有放松警惕。
“给我站住!我们的枪已经上膛了,你们再前进一步,后果自负!”
众人举起步枪打开了保险,只需要一声令下,致命的子弹就会脱壳而出。
前面的人才停了下来,一个看起来似乎是领头的人扯掉了自己的面罩,大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是这里的队长,林特。”林特马上用英语向着领头的大喊。
“我们是英国皇家气象站的探险队,这次是为了求援。”那个人大声说道,“我是这个探险队的副队长。”
林特示意警卫把枪放下,“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
“前哨气象站,那里还滞留着我们的人还有其它北上的难民,他们已经被困住了。”那个人接着说道,“能不能让我们先避一下风雪?我们人不多,就十七个队员。”
“好。”林特点头说道,“加夫里拉,让他们上车,不要太见外。”
这些风尘仆仆的探险队员显然是陷入了绝境,有三个队员还是在雪橇上被拉过来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恐和迷茫。
他们登上了蒸汽机车,刚刚喊话的人也摘下了面罩,露出一张蓄着胡须的脸庞,明显有着凯尔特人的血统。
“太谢谢了,你们是我出发第一次遇到的同胞。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安迪,来自北爱尔兰。”朝林特伸出了右手。
“之前说过一次了。我加林特。”林特松手后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于是众人都坐在了地板填充的稻草上。
“伦敦怎么样了?”安迪搓着手问道。
“粮食涨价,偷盗事件频发,暴徒猖獗,政府应接不暇。”林特摇了摇头,“话说你们的无线电?”
“这个鬼天气,电池不是没电就是受冻膨胀,我们在冬天后很少会收到政府的指示了,或者说,他们已经不需要天气预报了。”
“确实,每一天都是冬天。”林特端起装满热水的水杯,递给了安迪。
“我们的目的地就是回到伦敦,”
“实话实说,那里的处境不比这里好过多少。”加夫里拉插了一句嘴。
“你的意思是?”安迪皱了皱眉头。
“如果站在我的立场上,我们会邀请你们一起去我们的殖民地,所以,一切取决于你。”林特直接邀请到,“毕竟伦敦的负担已经很重,你知道在一天中会饿死多少人,警察会为了粮食而又杀死多少人么?”
“这都不是问题。”安迪露出犹豫地神色,“在两个月前,我们的物资都很充足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场暴风雪。”
“现在可是家常便饭。”
“不,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林特听到他的话眉头也深深的皱在了一起。
“知道水银温度计吧,在那天夜晚,它降到了最低点,静止不动。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又用酒精温度计测量了一下,知道当晚的温度是多少么?”
安迪直视林特的双眼,咬着牙说出了一串数据。
“零下六十五度,十五个探险队员和五名重要研究员被活活冻死。”
周围顿时传来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不建议你们过去,但我还是希望你们去营救气象台剩余的人,去帮助他们,这是去那里的路线,如果离得近的话。”安迪从口袋中掏出地图,递给了林特,“我们无法预报下一次暴风雪的日期,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
林特沉默着接住,心里在思考着得与失。
晚上,林特的话变得越来越少了,他用手指捏住香烟的尾部,却没有点燃,而是反复地揉捏、摆平,这支香烟也变得皱巴巴的。
“头儿,状况很不好,现在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不过唯一可以庆幸的是,他们没有失控。”加夫里拉沮丧着脸说道。
“因为他们现在还停留在不知所措之中。”林特思考了一下,“加夫里拉,如果你情绪不好的话,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当然是去酒吧喝上一杯,然后接着一杯。”加夫里拉好像听懂了林特的意思,“头儿,你是要...”
“没错,一场聚会,一场必要的聚会。”林特终于从口袋中掏出了火柴盒,点燃了那一星点火花。“而且,我需要洛璃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