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弹如冰雹般敲击在朱一贵的盔甲上,发出‘砰砰’的沉闷声。朱一贵蜷曲着身子,将盔甲的薄弱之处护着,也将纳赛尔护在身下。
虽然避开了铅弹的致命伤害,可是火药燃烧产生的巨大能量,仍然带动铅弹把盔甲敲得坑坑洼洼,给朱一贵带来了巨大的间接伤害。
如同万蚁噬心,朱一贵仍着巨大的疼痛,在铅弹的暴风雨中苦苦挣扎。
仿佛是经历了一个漫长的世纪,其实只有一个呼吸的时间。
在包围朱一贵的火枪都完成了射击后,朱一贵这才松开了怀中的纳赛尔准备趁着硝烟还未散尽进行突围。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救我?我这么对你,你怎么能救我。“
这时本已接受了死亡命运的纳赛尔,在发现是朱一贵救了他之后,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一现实,情绪有些失控地低声问道。
正准备突围的朱一贵稍稍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硝烟中模糊不清的纳赛尔,凄凉一笑,道:“你是个有信仰的人,像你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很少了,哪怕你的信仰和我不同,我也不忍让这个世界失去照亮他的一缕光明。“
说完头也不回地迈入硝烟中,想要突围而出。
朱一贵突围的举动,还是被眼尖的苏拉第一时间发现,他当即拿出了应对方案,果断地发号施令道:“不好,他还没死,快用第二套方案,拿绳索套住他。“
苏拉在一边发号施令的同时,一边悄悄地向人群深处退去,不让自己离朱一贵太近,被他来个擒贼先擒王。
朱一贵也循着苏拉道声音发现了他,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为了打开包围圈,打掉敌人的指挥首脑,朱一贵认准了苏拉道方向就要一把冲过去讲他擒住。
哪料苏拉老奸巨猾,早早猜到朱一贵的的打算,提前做好了准备。随着手下抛出天罗地网,朱一贵如猎物般被套得死死的。苏拉的手下十数个大汉一组,有的合力拽住朱一贵的手,有的合力分开朱一贵的脚,有的从各个方向定住朱一贵的身子,让他无法动弹半分。
见朱一贵已经被牢牢困住,苏拉躲在人群中冷嘲道:“任你本事通天,还不一样着了我的道,喝了我的洗脚水。”
朱一贵咬牙切齿,奋力挣扎着,恨道:“卑鄙,有本事堂堂正正的与我对决。”
苏拉缩重重保护中,依旧不露头,好似被朱一贵看上一眼,就能被他杀死似的。
“匹夫逞愚勇,贤者尚斗智。我和你不同,不是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
朱一贵涨红着脸,青筋凸起,一字一句重重道:“好,今日就让你看看匹夫的力量。你莫以为用些下三滥的手段,就能削弱我,真神赐予我的力量超乎你的想象。”
苏拉这时也察觉到不妙,力量的天枰正在一点一点向朱一贵倾斜。
那一条条负责禁锢朱一贵的绳索,正被他点点的拽回,负责拉住绳索的人脚下也开始不稳,在向朱一贵方向划去。
苏拉顿时急了眼,一脚揣在身旁负责保卫他的护卫身上,慌乱道:“还不上去帮忙,让他脱困了,你我都得死。”
说完便吩咐还剩的火枪手,赶紧照着朱一贵现在不能护卫的盔甲薄弱处射击。
刚完成装弹的火枪手,二话不说举枪便朝朱一贵头、脖颈等盔甲薄弱处射去。
朱一贵也知大事不妙,虽然他这身盔甲在设计之初便号称能抵御火枪射击。可那是指的盔甲厚实的地方,像盔甲薄弱的地方至多只能抵御远距离射击,像这种抵近射击,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唯一的法办只能是发挥盔甲的长处,用盔甲厚实的地方防御,避开盔甲薄弱的地方,或是是用盾牌辅助。
在苏拉的冷笑中,纳赛尔的不忍中,朱一贵挺直了胸膛,勇敢地面对着森森枪口,祈祷道:“
真神阿蒙在上,你的信徒在此向您献上我纯洁的信仰。
请您赐予我勇气与力量,降下焚烧世间罪恶的火焰。
我将秉承您的旨义,维护人间的正义,用业火荡尽一切邪恶。
阿蒙!”
“装神弄鬼,死到临头还想用鬼把戏挣扎,真是可笑至极!”
苏拉把朱一贵枪口下的祈祷,看成是死亡面前恐惧极点后,自欺欺人的表现。对他的这种举动十分的不屑一顾,心说要是向真神祈祷能管用,世间又哪里来的仇杀、战争。
无数的铅弹在此呼啸着,带着炙热的力量,向朱一贵射击。
就在此时,以朱一贵为中心,陡然爆起一个巨大的火球。白炽的火焰,带着炙热的温度,巨大冲击波,在大厅中掀起巨大的热浪。束缚朱一贵的绳索刹那便被燃烧殆尽,铅弹也因冲击波的对冲,为之一滞,动能消减过半,只在朱一贵的面部护甲上留下坑坑洼洼的弹坑,距离穿甲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在场众人。
硝烟散尽,露出朱一贵狰狞而残破的盔甲,如同战神般屹立人间。
在目睹了神迹的降临后,西岛人战战兢兢地匍匐在地。
在神迹面前,他们动摇了。
也许苏拉才是魔鬼,朱一贵才是真神的宠儿。而他们刚才却选择了站在魔鬼一边,向真神的宠儿下手,这会不会让真神恼怒降下天罚,会不会在他们死后将他们的灵魂投入黑暗的地狱受永世之苦。
“你这个魔鬼,你竟把地狱的火焰带到人间,真神......”
苏拉彻底奔溃了,他歇斯底里地叫嚣着,说出的话又是那样中气不足,那样凌乱无序。
朱一贵看也没看苏拉一眼,他沉默地迈开脚步,没有向港口,而是向西岛的中央走去。本该拦住他去路的西岛人,都在神迹的威慑下,战战兢兢地分开了一条路。
朱一贵依旧见若未见,闻若未闻,他现在已经快要撑不住了。相比于西岛的中央大山,港口无疑更远,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支撑到。
随着功力的耗尽,秘术已经无法地抵御仙人醉的酒劲,他现在只剩一副空壳勉力支持着,靠着余威让宵小不敢异动。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有事以来教训最惨痛的醉酒事故,他知道的是只要自己倒下,那他刚才靠所谓‘神迹’营造的威慑便会荡然无存,那时的他只能沦为鱼肉。
他现在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可这种打算不不包括身不由己。哪怕是死亡,他都有勇气面对。可他不想虚弱中死去,不想在敌人的侮辱中死去,即便是死他也要挺起胸膛,骄傲地为自己选择一个死法。
西岛中央山脉的山巅已经越来越近,当朱一贵踏入皑皑白雪之中时,尾随他的苏拉等人畏惧地看着远处的圣境守卫者停下了脚步。
朱一贵一脚深一脚浅地向着山巅走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可是他依旧没有倒下。
他还有希望,来自传说的希望,不到最后一刻他是绝不会放弃。他知道在这极寒的环境中,他若真的醉倒,那就永远没有醒来的可能,只会变成这雪山之巅的一座冰雕,留下永世的耻辱。
也许是朱一贵躲在盔甲中的缘故,几个狗熊在靠近朱一贵,嗅了嗅他的铁皮罐头,拍了几下就差点把手和盔甲冻结在一起后,就畏惧地和他拉开具体,不远不近地跟在朱一贵身后。
也许聪明如它们也发现了朱一贵的异常,打算以最小的代价来达到它们守卫的目的。
人力有穷尽之时,朱一贵终究还是没有抵御住仙人醉越来越大的后劲,不堪重负身躯还是在离山巅更近一些时倒下了。
他努力地不让眼睛闭上,留恋地欣赏这山巅洁白的胜景,由衷地赞道:“这个世间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