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归玩笑。
陈人九脑海中一遍遍复盘着那个凶夜。
从邱大郎之死开始,一直以为平静寻常的大唐长安,一夜之间成了诡异魔幻的样子。
如果说在画虎袭人的布局中,巫幻术还只是潜藏在表面邪恶下的暗流,静静推动着事态向前涌动。
那陈人九使出巫道术召蛇之后,这股暗流便浮出水面变得波涛汹涌,从幻境之战的相互试探到延王府设陷那般震动长安城的惊涛骇浪,前后不过几个时辰而已。
好似认定陈人九会洞穿巫幻术,影响大局,便摊牌了,不装了,硬刚吧!
自此,除掉陈人九倒成了重要一环。
还有一件旁事佐证,在陈人九暴露自己巫道术之前,这帮巫幻师并没有把这个不良帅放在眼里。
陈人九体内的毒虫应是在邱宅就已经种蛊,却如同其他闲杂人等一样,并没有被致幻。而召蛇之后,五个巫幻师同时入他幻境,欲置其死地而后快。
这么说来,陈人九其实算变数,包括后在延王府设下针对他的结界,都是因为变数而不得已重新布的局。
那么定数是什么?这些巫幻师一定要达到的目的是什么?
那便是要先确定这帮巫幻师到底是何来路,是不是当年被灭族的巴欧族人。
而且还要确定那个入陈人九幻境自称延王的巫幻师领袖,到底是不是延王本尊。
这事倒也简单,让陈人九见一见延王真身便可。
这算是对方的疏忽吧,还是小看了陈人九,以为可一举解决掉他,没料到陈人九开了阴阳天眼,洞穿幻境,顺便看透他的真实模样。
“我不跟你藏着掖着,从太子角度查起恐不是良策,我始终觉得包括太子在内,你我等人还在局中。”
陈人九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对柳郢接着说道:
“当年太平公主谋反之事,恐也是少数人知晓内情,你说巴欧族随太平公主被灭族二十余年,那么现在是否还有人知晓巴欧族详细?”
“就算是推事司,也只知巴欧族灭族之事,不知内情。巴欧族所有文献记载也在二十年前一并焚毁,当年受命在那个底狱中屠戮巴欧族的官员,不是被灭口,就是发配边军,基本已不在人世……”
柳郢对着陈人九回道。
眼神忽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闪躲,有些话便又咽了回去。
陈人九察觉柳郢欲言欲止,但没急着追问,只是又拿另一件事说道:
“那么,从延王查起呢,你还记得当时我入幻境之事,那个自称延王的人,我需看一下延王本尊相貌。”
“延王府被毁,延王现在暂居兴庆宫,圣人身旁.....”
柳郢回着,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只是延王自称惊恐成疾,避不见客,圣人严令让其静心修养,任何人不得打扰。”
陈人九听完,心中一想,得了,总共两条路,一条走不通。
“你既然有方术加身,能否隐去踪迹或者化形成内宫之人,悄悄去探视一番?”
柳郢仿似脑洞大开,向陈人九问道。
陈人九苦笑一声回道:
“看不出柳公子竟是如此幽默之人,不好意思,我祖传方术里没有这番手艺。”
沉默
.....
“既然是被妖人所害,惊恐成疾,为何不请本仙去做做法事,清除邪污呢?”
陈人九沉思良久,忽然说道。
“宫内用法,嫌弃自己命长,你知道巫蛊案都是什么由头嘛?”
柳郢看都没看陈人九,歪头看向窗外西市人群回到。
“那自然是要有圣人口谕批准。”
陈人九好似胸有成竹,接着说道。
“那陈校尉是准备面请圣人旨意嘛?”
柳郢扭过头来,看着陈人九问道,好似揪出错误的老师用眼神审视着犯错的学生。
“恭请圣谕这种事,你我当然不合适。”
陈人九阴阳怪气地说着,见柳郢不搭理自己,接着说道:
“这事啊,还就得孩子他妈最合适。”
“刘婕妤?!”
柳郢一惊,大抵明白了陈人九的意思,可还是接着说道:
“刘婕妤身居后宫,你我怎能有机会接近圣人后宫?”
“你我是没啥机会,他哥身份尊贵,圣人宠信,又是至亲,应该不难吧?”
陈人九坏笑着说道。
柳郢算是彻底明白了,这陈人九真是蔫坏,这便是又要利用神策军大将军刘齐物。
虽说刘齐物脑子不是很灵光,但如果被他知晓陈人九利用他查他那宝贝外甥,恐怕这陈人九能被他亲手对折个三五十下。
不过想归这样想,柳郢嘴巴倒是很实诚,对折,不是,对着陈人九说道:
“那刘将军应该还没走太远.....现在追去的话……”
“不不不,我们慢慢跟上去就行,人家刘将军交代了,这次是密会,这西市人多眼杂的,说话不方便.....”
陈人九挑动着眉毛说道。
夺笋那,这陈人九要利用人家,还不忘背后挖苦。
……
从西市北门骑上马,向东骑行不远,便是被烧成废墟的延王府,刘齐物一行人走到此处,放慢了马速,看着这昔日金碧辉煌的王府只剩下烧焦的残垣断壁,刘齐物不禁黯然心痛。
我这可怜的外甥……
一具具烧焦的尸首从烟尘中被清理现场的长安县衙武侯抬到空场,辨别着身份,这些还算幸运,大部分王府之人的尸首已随着那些毒虫一并灰飞烟灭了。
“这太子看似宅心仁厚,却是蛇蝎般毒辣……”
刘齐物正自个喃喃骂道,忽听得身后有人唤着:
“刘大将军!刘大将军!”
回头一看竟是刚刚分开的陈人九和柳郢,不由诧异。
见陈人九从柳郢马上跳下来,便也下马上前问道:
“陈神仙还有何事?”
陈人九一脸苦恼地看着刘齐物,思索片刻,便又为难地说道:
“还是……还是算了吧……”
然后站在那里不断发出啧啧声。
刘齐物那急脾气,一看这架势就要跳脚,大声说道:
“何事?哎呀!何事但说无妨!”
“不妥,不妥.....此事我是两难啊.....既担忧延王殿下,又恐为难将军……”
陈人九深深叹了一口气,断断续续絮叨着。
柳郢看在眼里,把头扭向一侧,开始面部管理,生怕自己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