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一片寂静。
茶盏摔在姜郁脚下,半分溅了一地,却半分没有沾染上她青白的裙边。
“姜郁,你对他做了什么?”
“陛下如今长大了,会对我发脾气了?”
姜郁踩过碎渣走上前,抬起脚时,脚下已是一地粉末。
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风,瞬间吹散,不见一丝一毫。
柏沧被两个人搀扶着,昏迷过去的身体显得疲软无力
“柏公子只是太激动,昏迷过去了,我什么都没做。”
对上钟离清不信任的表情,姜郁一脸无辜。
钟离清走到柏沧身边,盯着柏沧颈脖和后脑一会,确实不见任何痕迹。
尽管有所怀疑,却也没有证据。
门外传来声响。
“谁在外面?”
“司命大人,陛下的车队已经到门外了,前来通报。”
不知不觉,暮色已至。
一室晦暗。
“匕首我先带走了,柏沧暂时留在你们司命府休养,明日人醒了司命府再派人送回去。”
钟离清的声音响起。
姜郁求之不得,淡淡说了声,“恭送陛下。”
礼也未行。
她也只在一些大的场合,还愿意看在早去世七百年的钟离云溪的面子,保留下她们钟离皇室的面子。
扶着柏沧的两个侍从看着手中的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姜郁朝两人招了招手,示意她们把柏沧放在一旁的靠椅上。
把钟离清送走后,司命府才活跃了起来。
姜郁远远地看见风藏,让他赶紧过来。
“司命大人有何吩咐?”
“你帮忙把柏沧待会西边的小院里,等人醒了,记得叫我。”
风藏招来云起两人一同把柏沧带走。
姜郁松了一口气。
钟离清这丫头真是难缠。
姜郁四处望了望,思考着钟离清会从那条路回皇宫,一人悄悄行至偏僻的院子。
抛起长剑,跳上墙头之时接住剑鞘佩于腰间,掐了一个隐身诀,不远不近地跟在钟离清的车队后。
入了皇宫。
姜郁亦步亦趋跟在钟离清身后,一直到了御书房外,钟离清前脚刚进去,姜郁后脚被拍在门外。
还好她收脚收得快。
姜郁站在门外透过窗纱看见钟离清走入里间,踌躇了片刻还是没有进去。
姜郁境界极高,这人间基本没有她不了的地方,只有她不想去的地方。
女皇虽然和姜郁约定过让她保国八百年,但是还是对姜郁有所保留。
她曾对姜郁说,“皇宫之内是重地,不管怎么样,女皇都是最高统治者,司命必须要保留皇家最后一丝颜面。”
姜郁岂会不知道她的意思。
她本就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就是不让她涉足皇族重地,让她们保留隐私吗?
但如今,姜郁却犹豫了。
青城山之行,定然不只是为了笼络人心。
青城山有两座山峰。
一座是与天临密切联系的青城南派,早已卷入红尘俗世。
另一座是依然坚守清静无为,潜心修炼的青城北派。
两座山峰,相距不远,互不干扰。
昨日她碰到的想要杀害宋鹤卿的人便是青城南派的人。
今日她在道观中也看到了。
既然姜郁已经要收宋鹤卿为她的小徒弟,自然要对他的人生安全负责。
青城观虽只是匆匆一面。
姜郁一眼便看到那女子和钟离清视线短暂交锋。
她们认识!
姜郁躺在树上看着钟离清时,那人也站在不远处,不知道到底是守着钟离清,还是在等谁。
姜郁正打算转身离去,
带刀侍卫夜染急匆匆绕过回廊,向着书房跑来。
姜郁跟着夜染进入书房。
钟离清面色凝重地坐在御案前。
“宁南哪里怎么说?”
“宁长老说,姜郁不好杀,得从长计议。”
姜郁靠在一旁,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好家伙,原来不止去笼络民心,还是去密谋杀自己。
钟离清这小丫头小时候就泛着狠劲,小时候看着姜郁的眼神便阴恻恻的。
“怎么不好杀了?一个安逸了这么多年的老妖怪,她一个门派的长老还杀不了?”
钟离清扔下手中的奏折,沉闷巨响,惊动案前的侍卫。
染夜俯跪在地。
姜郁连连摇头,打不过就发脾气,可怜了染夜这个小侍卫。
染夜低着头,低声说:“陛下,宁南说,她的弟子昨日竹林已经见过姜司命了,绝不是她一人可以匹敌的。”
“想让朝廷的势力介入,等她什么时候能杀得了姜郁再说。”
钟离清盯着地上破碎的茶盏,心中万般不痛快,她比这天下任何一个人都知道姜郁的厉害。
但没想到一个门派活了几百年的长老也怕她。
*
晚间
姜郁回到房间,甫一打开门,脚步一顿,却未停止。
她看了一眼月光照射进的窗口,点点白色的粉末闪烁着暗淡又奇怪的色泽。
随手挥了挥衣袖,坐在座位上,拿起茶盏,在手中把玩片刻。
“还不出来?”
手中的白瓷杯迅速脱手而出,穿过黑夜,和隔间的帷幔发出沉闷的声响
同时伴随着一声,倒抽凉气,“嘶!”
“师父。”
“躲我房间做什么?”姜郁看着揉着额角走出来的小孩,笑着说。
“我怕黑,师父。”宋鹤卿摸着自己的发疼的额角,面色惨白地看着姜郁。
姜郁:“……”什么情况?
“你怕黑,躲我房间就不怕了?”
满口胡言乱语。
明明之前还说自己是孤儿,一个孤儿还怕黑?
“看见师父,就不怕了。”
宋鹤卿放下手,走到姜郁面前,额角的伤口有点青紫。
姜郁知道自己没有用多大力,但是对一个小孩来说,这点疼痛也能让他吃点苦头。
她弯下腰,伸手轻抚着宋鹤卿的头上的伤口,轻声问:“疼吗?”
墨色的长发,划过她青白纹竹的衣襟,落于胸前,淡淡的清香萦绕在宋鹤卿鼻间。
姜郁看着小孩呆愣的模样,白皙的指节毫不留情的给宋鹤卿的脑门一记弹指。
“嘶……师父疼疼,疼!”
“疼就记住了!下次别随便说谎。”
“师父!”
宋鹤卿个子不高,大概到姜郁的肩头,此时姜郁坐在位子上,差不多和宋鹤卿一样高。
他悄悄靠在姜郁身边,拉着她的衣袖,见姜郁没有反应,微微弯下腰,把头轻轻靠在姜郁的肩头,“师父,我确实不是怕黑,但是我好害怕有人杀我。”
“头,拿下来!”
宋鹤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