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湘瘫坐在小榻旁,茶盏被推向一边,惊恐地看着姜郁。
“姜大人,这是做什么?”兰湘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稳住声线问道。
“没做什么,只是问兰大人一些问题而已,你看起来很害怕?这是为什么?”姜郁笑着问,她眉眼清冷, 笑起来有很温婉,不带攻击性。
但兰湘望进她眼眸时,却像陷入一潭深水,稍不注意溺毙其中。
“姜大人,你不要为难我,姬姓在虞州城是不能提起的存在。”兰湘知自己如果不说实话,姜郁必然不会罢休,只能期盼她能够放弃这个话题。
姜郁疑惑地问:“这书房只有你我二人也不能提吗?今天的事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的。”
姬姓家族,如果姜郁没有猜错的话,可能就是两千年前,主动归隐的第一世家。
曾经修仙世家中的翘楚,整个大陆无人能够撼动的存在。
某一天,它突然归隐了,一夜之间消失在幽州。
所有人都以为姬家搬离了幽州,而今看来,他们一直固守在幽州的虞州城内,未曾离开过。
兰湘摇头,她惊疑地四处打量着,“不,姬家,他們都是传说中的修仙者, 他们说不定正潜藏在某处探听我们说话。”
姜郁有些想笑,修仙者也不是天天没事,浪费灵力去偷听一些没用的话。
“姜大人,你别不信,虞州城稍微有点权利的家族和官员,都尽在他们掌握之中。”兰湘惊慌地说。
姜郁了然地点头,怪不得这么多年可以能够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从源头处扼住了命脉,堵住了消息可能走漏的缺口。
“好,兰大人放心,今日之事,定然只有你我知道,只是姬家现在到底藏身何处?”
兰湘盯着姜郁,两人僵持了片刻,她叹了口气说:“你如果真想知道的话……去找零岚吧,看他愿不愿意说。”
虞州城向东北,靠近酆都最北地界的分界之间,有座高山,云懿山。
云懿山地偏北,山势极高, 顶峰常年带着化不开的冰雪。
在山谷下, 隐藏着一个家族。
“你是如何得知的?”姜郁看着抱着盘子正往嘴里塞着糕点吃的正香的人,突然问。
那人轻咳,连忙放下手中的白玉盘,端起一旁的茶水,灌了好几口,才缓过劲来。
“我,我,就是听说,你别和其他人说,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零岚瞪大眼睛威胁姜郁。
姜郁瞧着他色厉内茬的模样,觉得有几分好笑,应声点头,“放心,不告诉别人。”
零岚满意地瞧了两眼姜郁,不错,这很好。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姜郁仔细打量零岚,身上的妖气很淡,若有似无,灵力也很微弱,不像是纯种的妖,不爱吃熟食,应该也不是人。
“什么?”零岚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眸子,带着迷茫,嘴角还挂着方才吃的糕点屑,看起来有点傻气。
姜郁掏出一块干净地手帕,扔给他,“擦擦。”
零岚接过白帕,胡乱在嘴边擦拭,偷偷瞥了一眼姜郁,暗自揣测,她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谢谢,还给你。”
姜郁垂眸瞧了一眼他手中的白帕,“不用,扔了吧。”
零岚:“……”我怀疑她嫌弃我,我有证据。
“话也说完了,那我先走了。”零岚气呼呼地把白帕揣进自己的怀里,起身便要走。
却被人从身后扯住了衣领,一步也挪不得。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姜郁伸手,零岚回头,隔着几米的距离,他感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正拖着他往回走。
“姜,姜,姜大人……你……”才到底是什么人。
零岚被固定在姜郁眼前,姜郁仔细的打量着他,一股淡淡的花香萦绕在鼻尖。
“花香?半妖?”姜郁偏头问道。
零岚对上姜郁的眼神,眼中产生一丝惧怕,“你怎么知道的?”
姜郁轻笑,“一眼没看出来,我已经觉得很没有面子了。”
“你为什么这么清楚姬家的情况,你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零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到木椅上圈着,他想要逃跑却没有使不上一点力气,灵力也被锁死,这是强修为者的绝对压制。
“到底是什么花呢?要不要猜一猜?”
“我说,我自己说,你放我走。”零岚梗着脖子大声说,生怕姜郁故意听不见。
零岚见姜郁后退一步,松了口气,小声说:“冰凌花,是冰凌花。”
冰凌花,别名,金盏花,北部冰雪中很常见的花。
一千二百年前,云懿山诞生了一朵不起眼的金黄色小花,不小心沾染了过路的修仙者一滴鲜血,生了灵智。
自此,在月光下,在冰雪中,在寒风中迎风绽放,勤加修炼。
一千年,云懿山下姬家长子,姬延年出谷带回了一朵小花,种在了自己的小药园中。
而后,见花开花色明艳,心生欢喜便又移栽至窗边,用心栽培。
并为它取名,颜冬。
第五百一十八年春初,窗边的小花,会说话了,它说:“我是颜冬,很高兴遇见你,姬延年,”
第五百一十七年冬,惜时少年迅速衰老,等到冰雪消退,春日迟来时,他已经垂垂老矣,命不久之。
颜冬每日都会和姬延年说话,说的多了,它对这个人的了解也越来越深。
它知道,原来这位体弱多病的老人,从一出生便没有自由,被控制着,他这一生,唯一拥有的东西便是一朵冰凌花和
看着它长大,看着它说话,最后,在死前看着它化形……
第五百一十三年冬,夜雪纷飞之时,颜冬化形,是位年轻的貌美女子。
姬延年死后,其族中后辈姬寒蝉很快掌握姬家大权,受姬延年临终嘱托,把颜冬留在了姬家,养在身边。
第四百五十一年,姬寒蝉与颜冬多年陪伴,暗生情愫。
彼时,阴谋暗生。
“你能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吗?”零岚盯着姜郁,嘴角含着讽刺的笑,此时他褪去了稚气,面色阴郁。
姜郁说道:“被家族阻拦,棒打鸳鸯?”
“你太小看他了。”零岚摇头。
“从一开始,他同意留下颜冬便不是因为姬延年,后来对她也没有一点爱。”
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