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常说到此处,目光在每一个道童身上转了一圈,而后收回视线。
“数百年前,南北分立,彼时道门不禁荤腥,不禁婚娶,即便是佛门,也是可以吃肉的。”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现在无论是道门、佛门,却都严禁荤腥,用意就是为了让弟子可以成功入静。”
说到这里,李志常便引用了大段道藏中所的话:“入手下静,先绝食腥荤香辣之物。”
“盖腥荤之物,味主沉浊,食之必至后天之气粗,而难伏。香辣之物,性主轻浮,食之必至先天之气散而不聚。要知存乎理者,禁食腥荤香辣,专持清斋素食淡饭,以除原味。”
说完这一段话之后,李志常解释道:“再者我等修行根本,是练气,练得是后天气与先天炁,脏腑洁净,后天之气清纯,方可采用炼化,而荤腥之物,乃血肉有情之品,味厚气浊,经脾胃消化吸收,所化精气,皆后天浑垢,不堪采用。”
“倘若单纯是炼体,那么自然要大鱼大肉,但若是练气,则非得要五谷之精方可采用为后天之气。”
李志常继续说道:“那么你们就会有疑惑了,为何武林中人,并不出家,似乎也不受影响。”
“不错,倘若只是单纯练气,并不要完全禁绝荤腥,荤腥所化精气不堪采用不采便是了只要饮食仍然以五谷杂粮为主,炼精化炁便不受过多影响。”
“真正被严重影响的,还是入静这一关,而普通的江湖中人,并不不是都有这个时间和耐力完成筑基功夫的。”
“入静本就是万般艰难,首先,要闭上双眼,但不能完全闭上,双目要留一线余光,同时定住身体,一动不动。”
“初始静坐,杂念丛生,不需要去管他,你只管牢牢定住身体。一般来说,当你定上很长一段时间过后,杂念就会逐渐减少。如此每日坚持不懈,就能够达到入静的状态。”
李志常进一步讲解道:“具体上,要经历得气、行气、疏通和冲击四个过程之后,便算完成筑基功夫,气脉初通,补足了身体亏损。”
“所得得气,指人入静以后,一念不生,却又不会昏昏欲睡,这时一口真气自然化生,其中一半由督脉上行百会再下行到口腔上颚的龈交穴时,会化成金津,另外一半由任脉上行到口腔下颚的承浆穴,会化成玉液。”
“因为舌抵上腭,所以这金津和玉液会在口中交汇,化成一口清香甘甜的唾液,非言语所能形容,因纯阳祖师有诗曰:白云朝顶上,甘露洒须弥,所以称其为甘露。”
“人身有三百六十五处大穴,易数以九为最大,以九归真,所以身上的每一处穴位都应当填满九口真气。”
青袍道士介绍着炼己筑基的要点:“每次入静一刻钟,才能化生一口真气,是为一座。”
“三百六十五个大穴,每个大穴需要九口真气,把这个数字去零为整,即三千五百座左右。”
“也就是说至少要坐三千五百座,并且前提是每一座都可以化生一口清且甜的唾液,如不清或者不甜,都不能计入三千五百座内。”
”如果日修夜睡,一天用功十二小时,二个七七四十九天即可完成。二个七七四十九天,也就是一百天左右,故名百日筑基。”
道人反反复复将要点讲了几遍后道:“筑基功夫就是气冲病灶,排浊换体的过程,如此补足了精气神,方能进行下一步,炼己,即修练己身,养气锻体。”
讲解完毕后,他便开始指导众人静坐。
“静坐之法,即闭目塞耳,舌抵上腭,收心凝神,调和气息,使呼吸由粗而细,津漫口中,徐徐而咽。”
徐重光闭上双眼,心中杂念万千,脑中的无数记忆、杂念如连环画一样不断地闪过。
脑海里的杂念就跟放映厅似的,演完一部电影又演一部,根本停不下来。
不过似乎不止是他,在场的所有道童竟没有一人能够达到入静生津的地步。
小孩本就活泼好动,想想也是,徐重光自己小时候上课的时候,心就常常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更何况是闭上眼睛了?
闭眼几分钟,心就已经‘成仙’,甚至都去参加封神大战了。
李志常似乎早就有所预料,他看着脸上挂着失望的道童们笑道:“想要入静,首先就要做到一念不起。”
“但刚开始练功的时候,都是杂念纷飞,根本不能断绝,一刻钟能起数十个念头,心不能定,气不能匀,口舌也是干燥无比,根本生不出津液。”
徐重光不禁脱口而出问道:“请问师叔,如何方能不起一念?”
“初坐之时,谁能无念?佛家云不怕念起,只怕觉迟,道家云,不怕念多,既怕念续,儒家云,知止而后有定。汝当一念起,立即斩断,待令起他念,再斩,随起随断,使念头不能连续,久而久之,自然能够由多而少,由少而无,念无则息无,息无则内息自生。”
说完,李志常摆摆手道:“此为静功初步功夫,丹书云:身不动曰炼精,心不动曰炼气,意不动曰炼神。”
“所以切莫因为静功非是内功心法就小瞧了它,尔等只要持之以恒,日月修行,总有一日能做到身静、心静、意静,到时候便可生出甘露,补足人体亏损的精气神,成功筑基。”
待到钟声响起,晚课的时间将至,李志常便宣布众道童可以离开了,等到徐重光等人用过晚膳,就被安排去到各个宫殿内照看香火,打扫灰尘,直到亥时才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回到自己房间。
但徐重光脑海中仍然在捉摸着李志常所说的那段话。
“一念起,一念断,随起随断。”徐重光口中喃喃道,“有句话叫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段话的意思,莫非就是,就算你心中起的起念头是神,是佛,那也要将其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