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先生……”

听着一道细若蚊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何光将手从鼓面上收回。

回首望去，少年脸上的妆容已在大雨的冲刷下尽数褪去，重新展露出那副清秀的容颜，半点看不出刚刚的凶厉。

“对不起，光先生。”

源稚女小声说。

“回家吧。”

何光拍拍少年的肩膀，示意对方上车。

源稚女则是郑重颔首，眼眸中又有了光亮，小心翼翼地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何光则在转头看向那一片狼藉的操场后，有些头疼：

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冒着这么大的雨，把直升机弄到这的。这要扔到演义故事里，怕是都能客串李元霸了吧？

轻叹了一口气，何光直接花费50积分在商城购买了擦.屁.股.服.务。

下一刻，操场上便开始发生一些雨幕笼罩下难以发现的微妙变化，预计很快就会变为原来的模样。

“哐！”

一把拉开车门，何光走之前还不忘把面具人的尸体扔到车斗里。

他可不是只会被动接受算计的委屈虫，有了今天这一遭，他无论如何也得给幕后那人一点颜色看看。

“光先生……”源稚女看着何光的侧脸犹豫了好久，方才说道：“您杀了王将？”

“王将……”

何光咀嚼着这个词汇，想起了系统面板特质一栏写着的【将棋·王将（伪）】的字样：“就是这家伙天天在路上堵你？”

“您早就知道了？”源稚女并不感到诧异。

“嗯，这不今天就出来找你了嘛。”何光说完，又自顾自地说了句：“稚女，还记得静老师给咱们送便当的时候，我对你说的话吗？”

“记得！”源稚女点了点头，说：“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

“这句你还记得挺牢，那咱俩刚见面那会儿我说的话，你怎么就忘了呢？”

何光调侃着说了句，见身旁少年一脸难为情，突然话锋一转道：“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对你好？”

话音落下，源稚女原本颇为放松的神情瞬间僵在了脸上。

何光终究是把这个话题挑开了。

他知道，对于源稚女这种爱钻牛角尖的孩子来说，这件事要是不挑明了，必然会成为他的心结。

就算是今天混过去了，也会化作一颗定时炸弹，指不定就会在哪天爆炸，倒不如现在就把话都说开。

“稚女，你相信世界末日吗？”

何光突然开口的一句话，却是让源稚女有些发懵。

在他记忆里，光先生可不是个喜欢讲冷笑话的人，现在估计是在……活跃气氛？

“任何世界都会迎来终结的那天吧？”源稚女侧身看向何光，思忖片刻后回答道：“我们当然也不例外。”

“哥哥曾跟我说，一个人死去的那一刻，他眼中的世界也随之终结。这不就是某种意义上的世界末日吗？”

何光轻轻摇了摇头，头也不回地伸.出两根手指，抵住了源稚女的额头。

下一刻，一个个裹挟着浓郁绝望的末日景象在少年眼中绽放开来：

吞没阎浮的灭世洪水、遮天蔽日的救世之舟……

席卷凡世的恐怖飓风、巍然矗立的通天高塔……

冻结一切的冰河时代、熊熊燃烧的“智慧结晶”……

一幅幅画面在源稚女眼前快速浮现，支离破碎后又快速组合成新的末世图景。

从小到大，小镇都未离开过几回的他何曾见过这般震撼的景象。

这一刻，他只觉得，那一张张浸着绝望的面孔才是这世上最盛大的悲剧！

片刻后，画面又一次变换，主角也变成了源稚女熟悉的形象。

“光先生？”

源稚女下意识说道。

接下来画面所呈现的故事和刚才并无差别，只是那制造船和高塔的工程师、将书投入火炉的图书管理员、力挽狂澜的计算机学者……终于有了模样。

放映很快结束。

何光将手收回，三十秒的记忆投放，又是一笔不小的希望之光从手里溜走。

来到这个世界还没多久，已然快把他攒了几个世界的家底掏空一半，饶是以他的心性，都有些感觉肉疼。

而旁边的副驾驶上，源稚女似乎是有些放松地长出了一口气：一切都明朗了。

性格敏.感的人同样心思细腻。

看完了那一幕幕震撼恢弘的末世画卷，他又怎能不知何光的身份和用意？

“光先生，您是行走在各个世界的救世主吗？”他问道。

“准确的说，是救世者。”何光解释道：“就像老师一样，这是职业，也是职责。我只尽我所能，结果并不好说。”

想了想，他又继续说道：“我们救世并非不求回报，所以我才说……这是个职业。”

“可这真的很了不起！”源稚女大声说。

他最崇拜戏里的英雄好汉，却从未想过自己身边的人竟会是个拯救世界的“正义伙伴”。

他此刻的心情，大概就像是新城队员发现跟自己日常坠机的好兄弟其实是迪迦的人间体一样，那种反差与震撼实难言明。

“那么……你想成为这样‘了不起’的人吗？”

何光突然踩住刹车，在路边停稳后，将手搭在方向盘上，继续诉说：“不要妄自菲薄，想想刚才力量降临的那一刻，你还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吗？”

“百万人中只有一个主角。现在到了要上场的时候了，你不是想成‘角’吗？机会来了，你上不上？”

“我……”

源稚女被问得有些发懵，今晚发生的一切对他造成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刚那心神震荡的一瞬间，他甚至有种错觉，那名为“风间琉璃”的恶鬼重又降临人间，并在他的耳边柔声蛊惑，劝他加入“救世者”的阵营。

源稚女没有在意识中反驳，只是依靠车座，缓缓闭上双眼。

“光先生，咱们的机票是哪天的啊？”

“毕业典礼后的第二天。”

何光重新启动皮卡，缓慢行驶在泥泞的山路上。

源稚女则是勾了勾嘴角：谁说人不能跟藏在心中的恶鬼意见一致呢？

“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轻易相信别人说的话吗？”

何光突然开口。

“可您还说过，要有自己的思考，而这，就是我的判断。”

源稚女浅笑着说道。

何光也十分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嗯，你学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