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仲所料未错。
那金毛猢狲走到殿中一半,目光忽然落到了这边,而后体表金光一闪,凭空挪移十数丈之远,直接出现了吕仲面前。
二人直接来了个面对面。
附近的妖修见此,自然是一阵骚动。
自忖实力高强,就继续留在原地旁观,可若是实力不济,就再也不敢停留,选择远远的退开,唯恐被牵扯进去。
在无边海有个常识,几乎是妖所皆知。
水蛟跟金水猿碰到一起,一准没有好事发生。更别说,现在这两位还实力接近,大打出手必将殃及池鱼。
“这是哪里来的野蛟,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一些,明知此趟我金元会来,竟也敢来在此现身?”金毛猢狲这时耳廓微动,不知谁人给他传了音,待了解面前蛟族的来历后,眼珠子一转,忽然开口呵斥。
野蛟?吕仲闻言冷笑,哪里不知道他打的主意。
这水猴子倒是机灵,直接一口将自己咬为野蛟,也即是没有归属的野兽。如此一来便是打了杀了,也有理由应对水宫的问责。
“要不要做掉此獠?”
吕仲在心底想道。
金水猿的元神非是凡物,若是将之炼化到水蛟旗,指不定能将“控水神通”,升级成“御水神通”,进而使得此宝威能大增。
挂着蛟族的名号,宰了这金水猿也不怕。
冤有头,债有主。
水蛟杀的,那就找水蛟去,与我这仙修何干?
“真是心动啊!”
就在吕仲思忖着,该如何顺利成章出手时。
“你们二位,可是觉得我年老力衰,连半分面子也不想给,想要大闹一番不成?”
堂上金蒙水君突然开口,化形后期的妖气宣泄而出,立刻震慑得殿内鸦雀无声,展示了何为大妖威严。
身处漩涡中心的金元,更是感到巨大压力。
“不敢!”金元一拱手,拉开跟吕仲的距离。
他是金光大圣大郎君,但也仅仅只是大郎君。若不是顶着这個名号,恐怕金蒙水君此时就不是警告,而是亲自出手捉拿了。
作为珊瑚宫数一数二的大妖,水君的地位不言而喻,即便真就将金元杀了,也顶多被训斥一番。
金光大圣极可能这样做,毕竟金水猿一族枝繁叶茂,少一个金元也无所谓。
一场冲突,就此消弭于无形。
对此,吕仲只能暗道可惜。
不过在其他妖修眼中,却认为是水蛟侥幸逃过一劫。
大郎君金元的实力,在金水猿中排名虽属中流,比不过同族的亲兄弟,但也不是一条野蛟能抵挡的。二者一旦大打出手,众妖修都一致的认定,必然是水蛟被扒皮抽筋的结果。
“水道友,你可真是走运!”旁边龟道人晃脑道。
吕仲淡淡一笑,并没有多费口舌辩驳,真正走运该是那水猴子才对。
可惜了,没能得到那枚金水猿元神,不然水蛟旗就可以借此进阶,根据他心中的推算,进阶后水蛟旗的威能,大概率超过黑蛟旗。
话虽如此,能少一事也是好的。
毕竟此地主人不好惹。
金蒙水君,本体乃是金蒙碧睛兽,同样也是天生异种。只不过天赋要稍差,虽也是天生掌握着斗战神通,但金蒙碧睛兽的分光水瞳,与金水猿的御水神通相较,始终还是要略逊一筹。
“分光水瞳……”
吕仲心中默念这词。
典籍记载中,此瞳算是一等一的灵目,固然比不上天罗秘瞳,但也是目力惊人,不应只会喷出光柱伤人。
“这金蒙水君并不简单,怕是察觉到了什么。”
想到这里,吕仲掐灭了心中的想法。
待大郎君入席,此次宴会进入到高潮。
伴随着吹打乐声,又是一队蚌女鱼贯而入,但跟前几次不同的是,此刻殿中所有妖修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们手中托盘上。
“珠灵浆!”
这便是金蒙水君此番,为招揽人手开出的价码。
对殿中妖修而言,珠灵浆价值非凡,若是能服下炼化,可抵多年苦修。此宝的好处,不单止体现在修为上,对于妖修日后的化形,其实也是大有益处。珠灵浆有净化妖力的作用,能降低化形难度。
蚌女入殿,便开始为众人分发。
纵使坐上席者,所得也不过二两。
殿门处妖修,更是只能喝一口涮瓶水。
饶是如此,众妖修还是视若珍宝,一饮而尽不说,连杯子都舔舐干净。若不是害怕得罪水君,估计是要连杯子吞吃殆尽。
然此时此刻,吕仲却是犯起了难。
珠灵浆价值不菲,但只是对妖修而言,像他这种仙修,此物价值虽也不低,但仅仅对玄修有效。对吕仲这种修炼有成,拥有“纯灵之体”的修士来说,珠灵浆反倒是一种污浊,服之没有半点好处。
偏生那金蒙水君,也不知是否吃错药。
吕仲杯中的珠灵浆,份量当属殿内第三,仅在水君跟水猴子之下。
“真是看得起我!”吕仲心中腹诽。
说实在话,他不想服下这杯珠灵浆。
在炼丹师的眼中,此物等同于“雪蛤”,应是产自于蚌女。
从这么个细节处,也能看出水族跟人族的不同,前者似乎青睐于“养殖”,所用所取皆是来自于海兽,而后者则是喜欢“种植”,偏好灵药灵丹。
一旁的龟道人跟黑沙,见吕仲这幅无动于衷的样子,目中不禁闪过一丝奇怪,虽然二人掩饰得极好,但以吕仲的细心程度,又怎会发现不了?于是他只得心中默叹一声,以袖掩口假装喝下。
还好有袖里乾坤术!
吕仲掩饰得极好,便是之前心中生疑,一直暗中关注此处的金蒙水君,此刻也看不出破绽,不由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见看不出问题,水君只好回归正事。
他一开口,乱哄哄的殿内,霎时间静了下来。
即便是金元,此刻也要停杯。
“此番召诸位前来,目的想必各位也有所了解。不错,正是为了取宝!那宝贝就在碧水渊,若是谁有办法取来,本水君必将重重有赏,但凡是出过力的,也能得到对应数量的珠灵浆。”
金蒙水君说到这里,话锋突然一转。
“可休要怪我未事先提醒,那碧水渊绝非什么善地,纵使水性不精的妖圣进去,也有陨落危险。唯一的可行之法,是在水性精通上。这也是本水君为何,会邀请来大郎君,及这位蛟族道友的缘故。”
听得这话,殿中妖修的目光,齐齐落在吕仲身上。
一个个皆是恍然。
难怪水君如此青眼相待,舍得给出四两珠灵浆,原来看中了水蛟的“御水神通”。估计是想借这位蛟族之手,将碧水渊的宝贝取到手。
面对众人目光,吕仲依旧从容淡定,面色未有丝毫改变。
心中却是在暗想,金蒙水君这一而再的,将自己架在火上烤,估计背后定是没安好心。再联想到,这位拥有分光水瞳,应该知道了宝物的真相,是在此界极其珍稀的先天灵宝。
“殿中妖修虽多,真正有能力取宝的,估计也就是我这冒牌货跟水猴子,水君现在将我硬抬上去,估计是想激化矛盾,为后面的杀人灭口铺垫。”
吕仲很快想明白,水君此番动作的用意。
水蛟一族跟金水猿素有仇怨,事后水君如果想要杀人灭口,借此掩盖简直完美。
明知如此,但他还是决定掺和一次。
还是那句话,如果是为了得到先天灵宝,付出再多的风险都是值得。况且吕仲也不认为,自己的实力会弱于金蒙水君。
这时,有传音入耳。
“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放弃!”金元双目微眯,威胁着说道。
“呵呵,自从本蛟出生以来,手撕的强敌不计其数,也并非没有遇到像你这猢狲一般,敢于出口威胁的。可如今我还是好好站在这里,你这水猴子不妨猜猜,得罪过本蛟之后,他们的下场结局?”吕仲与水猴子对视,轻笑着回道。
清楚水君的想法后,他决定成人之美。
矛盾越大越好。
好方便吸引注意力,从而掩盖事实真相。谁又能料到,斩杀了金水猿的水岚,会是一名精擅变化的仙修呢?
“哼,倒是牙尖爪利!”金元冷哼一声,随即眼珠子一转,淡淡地瞥了吕仲一眼,才大有深意的传音道:“你莫不是以为,自己将那宝物取出后,真能得到水君的赏赐,安然离开吧?”
当然不能!吕仲如此想道。
因不可化解的冲突,水蛟必须跟金水猿一起,同归于尽在碧水渊中,想必堂上的金蒙水君,心中就是如此想法。
一同消失的,必然还有那件宝贝。
所以无论他此时,是否选择离开此地。
最后的结局都已注定。
耐心跟水猴子打了一番嘴炮,吕仲终于等到了调解。不过就跟之前的做法一样,金蒙水君表面看似在做好人,实则又是抬一方压一方,反倒叫矛盾更加尖锐,变得更加不可开交起来。
……
碧水渊。
却是一处海中之海。
站在深渊边上,竟有细碎浪花拍打脚下。
不过这些可不是什么海水,而是浓度极高的盐卤,也不知道积聚了多少年,里面含着极高的碧幽水煞,以至于看起来碧幽幽一片。
碧水渊,便是由此得来。
“果然是一处奇地,难怪能孕育出灵宝。”吕仲望着面前“沸腾”的大海,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怎么样,二位道友可有把握?”金蒙水君笑着拱手道。。
“五五之数。”
沉吟了一阵,金元才答道。
碧水渊的厉害,远在他预想之上,盐卤跟海水,完全是两个概念,密度越高,水压便也越大。
渊中没有活物,无需担心遭受攻击。
此趟取宝的最大敌人,便是底下惊人的水压。
同时,海渊中的碧幽水煞,亦不可小视。
碧幽水煞,可蚀金销骨。
就如金蒙水君所言,即便是大圣到此,也难以抵挡其侵蚀,存在着陨落的可能。所以在下潜过程中,必遭水煞时刻侵蚀身体,导致他不得不分心保护,进而增加了下潜难度。
想要从万丈海渊中,将那件宝物取到手,绝不是易事。
饶是金元自信,也只敢说有一半可能。
“水道友,你这边如何?”金蒙水君略一停顿,又看向吕仲。
“我嘛,比水猴子略高一成。”吕仲故意讥讽金元,并不随性而为,只是想叫水君相信自己的挑拨成果。
“你!”金元色变,但还是忍耐下来。
“哈哈哈,这样我就放心了!”金蒙水君对这幕视若未见,转身向远处一招手,示意那些妖修可以开始了。
珠灵浆并非免费,喝了就要出一份力。
如何出力?探路即可。
在碧水渊中,碧幽水煞的浓度分布有高有低,这些妖修要做的,就是探索出安全路线,为真正的主力,也即是吕仲跟金元二人,减轻压力。
之前喝得越多,就要下潜更深。
有恐惧不愿下的,当场就动了逃跑的念头,结果是被金蒙水君打死,成了儆猴的那只鸡。
“诸位道友,莫非以为我金蒙,是什么大善人不成?”
到这时,金蒙水君不装了,直接图穷匕见。
迫不得已之下,妖修们开始各显神通,老实完成自己的任务。下潜的路子五花八门,既有仗着皮实肉厚,硬扛着只剩一口气完成的,也有掌握着控水神通,轻松完成任务。
能活着上来的,始终还是少数。
就这一会工夫,碧水渊至少吞噬了百条性命。
好在是大有收获,填进去这么多条命,还真发现了一条极佳路线。
那里似是碧水渊的水眼所在,不但碧幽水煞浓度极低,盐分也要低于周围,后来下潜的妖修都得了好处。
一个个的,不断刷新下潜深度。
随着深度的增加,宝物也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从留影贝中可看到,海渊深处有一巨大光团,透出的宝光即便隔着重重海水,也能感受到其不凡之处。
“果然是先天灵宝!”吕仲暗叹道。
相较资源枯竭的陆地,水族所占的海中地盘,无疑要富饶许多,几乎可以说是取之不竭。海中的各类奇地不计其数,出现宝物的几率自然大增,孕育出先天灵宝,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眼前此宝,就是最好例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