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看上去顶多只有十二岁,皮肤上覆盖了一层又黑又脏的煤灰,稚嫩的脸上挂着惊恐失措的表情。
滑稽的是,莫德雷德受到的惊吓可一点儿也不亚于对方。毕竟“苗条”到这种程度的小孩,他只在有关非洲难民的新闻报道上面看过而已。
“你,你还好么?”话刚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这个问题简直就是废话。
男孩仍旧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用骨碌碌的大眼珠子盯着莫德雷德。
“唉,在这么小的年纪就中了诅咒,你也真是够倒霉的。”莫德雷德说着向男孩靠近了几步,伸出右手想要将他拉起来。
只见男孩的身体勐地抖动了一下,似乎极力避免莫德雷德的手碰到他的身体。无奈的是,他此时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干柴般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 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力。
当莫德雷德的手指触碰到对方的时候, 内心深处瞬间升起一丝彻骨的寒意——这个家伙的身体居然没有温度!确切的说, 是没有温暖的感觉。
他立马缩回了手,轻轻捏了下自己的脸。
残酷的现实再次摆在他眼前,自己的脸上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看来传言是真的,但为什么偏偏自己还有冷的感觉?”莫德雷德百思不得其解,
只见男孩暗沉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神采,目光突然集中在了一点。莫德雷德低头看见手里提着的竹篮,这才明白他一直盯着篮子里的食物。
“诺,你想要这个么?”莫德雷德指了指那条又黑又硬的面包。
男孩眼中的光芒变得更加强烈,整个人像是才刚反应过来,拼尽全力向前伸长了手臂。
“食物……”他终于开了口,张着没剩几颗牙齿的嘴,支支吾吾道:“把它给我吧……求求你。”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男孩手臂在空中停留了几秒,立马如同脱臼一般垂了下去,一个如此简单的动作,居然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
“这实在是太疯狂了!”莫德雷德目睹着这一切,心中的恐惧正一点点扩大。
只见那个可怜的家伙苦苦挣扎着, 好不容易又重新缩回冰冷的墙角。
然而他依旧抬头望着莫德雷德,用那双充满了哀伤与痛苦的眼睛。
莫德雷德想起在卡萨诺城的时候,不是没有遇到过所谓的乞丐。无一例外,都是些游手好闲的懒汉,有的甚至比自己还要强壮。
而眼前这个男孩流露出来的痛苦,绝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落难的王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拿出祭品篮中的面包,将它递到男孩手中。
莫德雷德发现男孩的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比起先前满脸的绝望,更令他感到不安。
男孩想必很早就已经放弃了希望,刚刚也只是习惯性的伸手乞讨,并没有真的指望会得到什么。
莫德雷德把男孩留在原地,继续小心地沿着狭窄的小巷走下去。
他在心中暗自祈祷这座城市其他的地方,不会像刚才的大广场那么冷酷。
或许那里的脏乱,只是由于太多人聚集所造成的。
然而,莫德雷德完全想错了,巷子里的种种不堪,比起广场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阵隐约的重击声从身后传来,莫德雷德勐地一回头。
一群黑色的身影站在街道的尽头, 围绕着地面上的某个渺小的物体——正是刚刚那个乞丐。
莫德雷德惊慌地看着四个衣衫褴褛的男子, 正争抢吞咽着他送出去的那条面包, 彼此之间大打出手,完全无视掉男孩绝望的哭喊。
“你想把所有人都引来么,混蛋!”
终于,其中一个男子再也无法忍受噪音,抄起旁边的木棍,狠狠地敲在男孩的头上,砰然倒地的声音,在小巷中反复回响。
那些家伙转眼间便啃光了手上的面包,随即将眼神转向莫德雷德。
“这下可算彻底完蛋。”
他一步步往后退,才明白之前认为已经脱离了危险的想法简直不要太天真。
那四个男人狞笑着向他靠近,莫德雷德慌张地转身,随即飞快地奔逃起来。
追逐的声音从身后渐渐逼近,莫德雷德奋力狂奔,感觉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膛——这副娇弱的身躯显然不能适应如此剧烈的运动。
他发疯似地逃跑着,感觉浑身酸痛不已,一旦自己在这里倒下,可能再也无法站起来。
这种心理暗示可谓是相当之可怕,莫德雷德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命力,正在一点一滴流逝。
莫德雷德情急之下,只好把装着祭品的篮子胡乱地往后一抛,但这个笨拙的举动,导致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再加上恰好踩中地板上的一道裂隙,莫德雷德一头扎进路边的烂木堆。
烂木堆受到重击卡察作响,硬生生止住了他跌撞的脚步。
莫德雷德迅速坐起身子,稀碎的木片从他身上抖落,散布在地板的缝隙间。
从篮子里洒出来的食物,成功转移了这群家伙的注意力。
他们从莫德雷德身旁呼啸而过,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只顾趴在小巷的泥泞间,奋力从地面的缝隙里扣挖着散落的菜叶和谷粒。
其中一个人把手指滑进裂缝,扣出的烂泥显然多于谷粒,却仍迫不及待地将那团不可描述的东西全都塞进了嘴里。
莫德雷德见此情景,顿时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恶心至极的唾沫沿着那人的下巴缓缓滴落,就像从沸腾冒泡的泥沼中溢出的不明液体。
经过一阵短暂的混乱,其中某个家伙察觉到莫德雷德的视线,立马停下手上的动作。以不似人类的声音咆孝了一声,并伸手抓起腰间那根被他当做武器的木棍。
莫德雷德瞬间清醒了过来,现在起身逃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更要命的是,刚刚被撞到的脚趾不断地传来疼痛的信息,充斥了他的脑海,甚至无法进行正常的思考。
“该死,必须得想办法解决掉这几个家伙才行!”莫德雷德感觉浑身都在颤抖,不知是极度恐惧下的条件反射,还是求生欲爆发的前兆。
——
“呼......”
兰斯洛特合上书,将它扔进异空间,接着开门走出地下室,准备到水井边打一桶井水清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