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苏大账房所说,凌意毫无主见,犹如牵线木偶。
七年前她被送去清剑宗是这般,今夜的一来一去亦如此。
但在某些情况下,没有主见也能解释为听取意见的绝佳优点。
被旧爱关了闭门羹,凌意便立刻飞身而起,踩着屋檐迅速归去,让准备捉奸的一伙人马,扑了个空,也叫睡醒过后的府城百姓,错过了事关两大顶尖宗门的惊天丑闻。
八月十五月圆夜,就这么风平浪静的抵达了大原府城,清朗夜空,飘着几片薄云,无碍赏月,反而平添几分韵味,大大助长府城百姓的热闹氛围。
偌大府城,处处人声鼎沸,几大酒楼召开了规模盛大的中秋诗会,争相吸引风流士子,多座庙观也大张旗鼓的举行着圆月祭礼,同样引得香客云集。
桥头河边,花灯如流,巷弄人家,赏桂饮酒,随着皎洁明月悄悄爬山头,整个大原府城开始欢度中秋。
为乌木关公敬香供饼后,一架马车于夜色中,驶出青石老巷赶赴敬月宗门,观月问心将在亥时开始,早早抵达也好早做准备。
马车只有三人,苏大账房难得高抬贵手,握着缰绳驱赶车马,让车厢里的白易沙,能够专心向安长生,做出最后嘱咐。
“成败在此一举,只要你读懂了《元文造物》,在镜月潭里,用霞光玄纹复制一道血肉神通,绝非难事,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避免受到旁人影响,昔年观月,不是没出过外部干扰导致问心失败的先例!”
白易沙圆脸凝重,倘若安长生空手而归,那么之前为血肉重生所布置的一番掩饰,可能直接成为暴露把柄,事关身家性命,由不得他不凝重,看着胳膊依旧打着绷带的安长生,沉声说道:
“今年情况特殊,清剑宗与明心寺都派来了真传弟子,恐怕会创造观月问心召开以来,前所未有的盛况。以往武道种子这一级数的观月者,没有收获是常事,偶尔能引来一次天道下赏,便了不得了,可是清剑宗派来的两位弟子,与你一般岁数,却在十二岁时便开始蕴养气意,双双拿到过一次天道中赏两次天道下赏,是清剑宗的道子人选!”
闻言,安长生眉头一挑,养意多年的天道型选手?
同龄人便有这般惊人的履历,安长生意识到便宜东家为何会如此郑重其事。
白易沙继续说道:“明心寺来的两个小和尚,也不寻常,是一对天生便能心意相通的双生子,二者一起观月问心,或许能发挥超过三个人的作用!你说说,要是你这边迟迟没有建树,身边却连着冒出四次天道祥云,心态是否会有影响?孟老匹夫之所以退得那么干脆,也有担心关门弟子会丢人现眼的因素在内。”
“东家放心吧,长生不会给你丢脸的。”
“丢脸是次要的,保命才是第一的!能不能过了这关,全看你小子的造化。”
白易沙翻手拿出一枚温润皎白的弯月型玉佩,交给安长生:“观月问心之前要争夺月华,拿到多少月华,你便能在镜月潭中停留多久,东家不指望你一个连秀才都不是的童生,能有多少才情引动月华临身,所以花了大把贡献,给你兑出这块月华玉佩,至少够你复制出血肉重生!”
月华玉佩洒下莹莹光辉,令昏暗车厢生出清冷月色,安长生不用想都知道,此等奇物有多么贵重,攥着玉佩,由衷说道:
“谢东家!”
白易沙摆了摆手:“咱们都是一条绳的蚂蚱,帮你就是帮我自己,有什么谢不谢的?要是觉得不保险,你可以自己作诗咏月,也可以随便说几首前人诗词,总能额外拿到一些月华,总而言之,镜月潭中万事求己,就连苏寒都给不到你实质性的帮助。”
“长生明白。”安长生重重点头,跟着想到什么,“咦东家,和我一起观月问心的武道种子,总共有五人,你已经说过四个,最后一个有什么能耐?”
“能耐没多大,能作倒是真的,小小年纪便成了大原府城的混世魔王,才十一二就跑去青楼看姑娘,不知怎么的,突然盯镜月潭,宗门赶紧给了他一个观月名额。”
“为啥?”
“你要是有一个恒王当爷爷,世子当爹,宗门也拿你当祖宗供着!”白易沙没好气的说道,“不过你不用担心,东家我已经提前打点好了,让那孩子折腾别人,不去折腾你。”
“……好吧。”
合着是惹不起的王三代啊,安长生轻轻点头。
说完了武道种子,白易沙便不再言语,让安长生专心准备观月事宜。
没过多久,马车驶入桥头街,敬月宗的正门,便在此地。
敬月宗深居大原府城,与令德书院一个在北一个在南,几乎共享了整座文瀛湖,虽说文瀛湖中并无潜龙,却在月华与文气的双重滋养下,变得颇具灵韵,乃是闻名遐迩的府城胜景,也令这一宗门一书院,敛去几分红尘浊气。
马车停在敬月宗那不甚巍峨的大门之前,一副牌匾,一对灯笼,一位守门人,便形成了这家高门大派的入口所在,要不是有影壁挡着中间,有绿树遮着两边,大半个敬月宗恐怕会直接被街边行人一眼看尽,不知道的,谁能相信门中有大宗师坐镇,有多达两位数的不惑高人?
其实就在马车止步的时候,提着花灯的不少男女老少,便注意到了安长生等人,有眼力的,甚至当街喊出几人来历。
白易沙明显早就习惯了这般情景,笑着冲四周遥遥拱手,跟着向守门人打过招呼,便领着伤势未愈的安长生,和拎着酒壶的苏大账房,步入敬月驻地。
安长生意外的发现,肩头方才绕过影壁,周遭元气的浓度便凭空升了一个台阶,在这里吸纳元气入体,能够节省不少时间。
“敬月宗财大气粗,有财力在整个宗门布下聚气阵法,再往前走几步,进了宗门内围,元气浓度还会更高,不过最高的,当属元气化水的镜月潭,为了供养这只销金兽,你东家我每年都得变着法子去捞钱。”
不消安长生发问,白易沙便直接给出答案,顺便不忘自我歌颂几下子,三人一边前行,白易沙便顺手指着沿途楼宇,为安长生做出简短介绍,算是提前让他熟悉敬月宗的门内布局。
走过一段青石板路,绕过一条邻水长廊,沐浴在月色中的文瀛湖畔,便缓缓映入三人眼帘,湖边缀有亭台水榭,湖停着几艘游船,湖景人迹相映成趣,看得安长生都有些心旷神怡,头昏脑胀为之一轻。
“这里就是宗门内围了,在湖边吸收天地元气,能比外界快出一半,差一点的洞天福地,也就是这般程度了,唯一的问题就是太烧钱了,啥时候银两告急,这些装门面的东西,保准当场废弃。”白易沙作为外事堂主,习惯性的把银子挂在嘴边。
安长生也渐渐习惯了便宜东家的抠门脾性,完全无视他的牢骚,眼中只有美不胜收的月下湖景。
沿着湖岸再往前走,便是敬月宗的核心建筑,宗师堂、望月楼、镜月潭等宗门要地,均在那里,此时已经能看到不少人影,在远处观礼台聚集,可是不等三人前去汇合,一伙锦衣华服的青年男女便从斜侧里突然杀出。
为首一人向白易沙告罪一声,便矛头直指手拎酒壶的苏大账房。
“苏寒,观月问心让给你,我袁慎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