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梨云送过来的几袋橡子,让十天剥完,他们日夜不休,两天就完成。
见宋梨云惊讶,张老翁有些自豪道:“宋姑娘说的事,我们肯定要抓紧了做。”
冬天人人都闲,碎金镇上也没有什么能挣钱的地方。
他们其实担心这活计要是被其他人抢去,宋家就不送粮食。
将老人们剥干净的橡子仁放上扒犁,宋梨云转向去穆老板店铺。
可才走出一条巷子,就被人拦在去路。
宋梨云皱皱眉,虽然同为军户,又住在一个镇上,当初她自从离开民工,就没有跟许燕儿见过面。
哪怕那次到薛家去接宋榛平,也没有见到女主人,这时一见,吓了她一跳。
已经嫁为人妇的许燕儿插腰站在路当中,头上包裹着一条崭新的靛蓝头巾,昔日圆脸削瘦不少,露出精致的尖下巴。
头巾遮掩下,许燕儿乌青着一只眼睛,恶狠狠瞪着自己。
宋梨云放下手中木扒犁,笑道:“许燕儿,好久不见,你过得好吗?”
许燕儿大口喘着粗气,将宋梨云上下打量着。
她们是一同到的碎金镇,才两个多月时间,怎么就变成这样。
宋梨云此时头上戴着一顶白色兔毛帽,脖子上也灰色兔毛围脖,露出一张蜕去黄皮的脸。
眉如墨染,杏眼圆睁,依然是以前的模样,可怯生生柔弱感已经淡去不少,只留下灵动自然。
她身上浅蓝棉袍虽然半旧,可是裁剪合体,还掐着绣边。
尤其是脚下,竟然是厚底牛皮小靴子,此时毫不顾惜的踩在泥水中。
而自己……许燕儿眼中泪水已经被怒火烧干,自己身上这件红袄虽然也漂亮,可是从旧衣摊里面找出来的。
裤子单薄,脚下只有一双自己做的青布棉鞋,雪水浸湿鞋底,此时她只感觉透心的凉。
此时再听到宋梨云问自己过得好不好,她的心简直像是有人用刀子在插。
许燕儿恨不得冲上去抓瞎宋梨云的眼睛:你这是故意问的。
好不好还用问吗?
若是过得好,谁家新媳妇会被男人打青一只眼?
许燕儿咬着牙,一步步走过来:“宋梨云,你害得我好苦!是你害了我。
那天晚上,是你跑出去见男人,故意把我丢在半路,让我受冻,要不然,我不会跟薛壮成为贱户。”
宋梨云挑了挑眉,没吱声。
跟这种错在哪里都不知道,只知道怪别人的低智商碳基生物吵架,是侮辱自己。
她只想听听,许燕儿还要说出什么可笑的话来。
许燕儿见她没有反驳,还以为自己说得对,愈发愤怒,嘶吼道:“我跟薛壮已经成亲了,你还不死心,为什么要来勾引他?你为什么还要来……”
宋梨云只感觉一股恶心感涌到喉咙,差点吐出来。
勾引薛壮?就那个龅牙兔?
就是洗干净丟到自己脚边,自己都不待看一眼。
她听不下去了,怕自己真的吐出来,眉毛一竖,厉声道:“住口,你说我勾引,倒是说个理由出来。”
这里是镇中心,一家一户都紧挨着,许燕儿大叫的声音引来周围住户的注意,陆续有人打开门出来,见是两家军户的女人在吵架,都好奇的围观。
许燕儿早气极了,指着宋梨云哭喊道:“你为什么要到我家来,还要薛壮送你出门去,他为什么不送别人,偏偏要送你?”
宋梨云张嘴结舌,脑中只有十万个为什么:什么时候,什么送出门,什么事?
她完全记不得薛壮什么时候送自己出门了。
见宋梨云说不出话来,许燕儿越发委屈:“那天你家要修房子,薛壮又要来给你干活。
呜呜!他在家连凳子倒了都不会扶一下,可偏偏要来给你干活,你还说没勾引他?”
宋梨云彻底无语了,自己什么时候请他干活了,他干活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误会的原因已经找到,她也不需要再由着许燕儿胡乱败坏自己名声。
宋梨云缓缓走到许燕儿面前,看着她面皮青紫的半张脸,叹息一声,轻声道:“你有爹娘宠爱着,又能顺利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是我羡慕不来的好命,为什么要自己找绳子将自己勒死?
你这个小可怜虫,到现在还在作,要自寻死路。
我不相信你的男人就没有说过,要你别胡思乱想。”
许燕儿抽泣着,恨恨道:“你怎么知道他说过,他说我胡思乱想,你也这样说,你们就是勾搭在一起了。”
昨天晚上她又说薛壮在炕上不够认真卖力,没有讨好她,是在想宋梨云。
还说薛壮自己找到宋家去帮忙干活是犯贱。
薛壮刚开始还耐着性子解释,让她别胡思乱想,别胡说八道,别给家里惹祸事。
自己去宋家干活,是因为看见有卫所的人在宋家搭建暖棚,而且有一个总旗也在。
同为军户,自己去帮忙干活,可以跟卫所,跟宋家拉好关系。
可许燕儿不听,只说他肯定是为了宋梨云。
最后,忍无可忍的薛壮怒了,也不管刚刚两人才翻云覆雨、恩恩爱爱,直接将许燕儿按在炕上暴打了一顿。
打得她半张脸肿成猪头,哭爹喊娘的要救命。
还是崔婆子听到吵闹进屋才让薛壮停手。
现在大冷天又赶她出门来端橡子豆腐,没想就正好遇到宋梨云。
见许燕儿冥顽不灵,还有胡说八道,周围人也在窃窃私语。
宋梨云摇摇头,柔声道:“你要丢脸是你自己的事,我若是不打你,别人只怕会认为你说得对。”
以前,宋梨云觉得大家都是女人,女人不为难女人。
况且许燕儿年纪小,十六岁的年纪,在宋梨云眼中就是没长大的孩子。
孩子不懂事也正常,总有长大的一天。
两家人各活各的,宋梨云并不想跟她过多计较。
可现在作死被家暴了,还连累自己无辜背黑锅。
家暴从来都是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
熊孩子总得接受教育。
自己给她一点苦头吃,或许许燕儿能懂事一点,她以后也能少挨男人打。
“你……你想干什么?”
许燕儿此时才惊觉宋梨云离自己太近,她惊叫着往后退走,却被宋梨云一把揪住衣襟,劈脸就是一个大巴掌扇过去。
“啪!”
“叫你胡说八道污人清白!”
反手再来。
“啪!”
“叫你吃饱撑的,天天喷粪!”
“啪!”
“叫你这个没脑子的蠢货乱说!”
这是说打就打啊!
响亮的巴掌声在静谧的街巷中回荡,周围人瞠目结舌。
许燕儿踉跄着往后跌去,捂着脸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