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榛平现在已经二十岁了,可所有过往他都是在为别人活。
他无法想象,要是弟弟妹妹出事,自己还有什么存在意义。
黑胖小子见宋榛平突然哭起来,一时间呆住。
他只当着自己惹祸,赶紧偷偷溜到自己的少主身边去,再不敢多言。
一身小兵打扮的赵廷朵没有出声,只默默关注着宋家发生的这一切。
宋榛平真的受不了。
他这段时间里,已经在用尽全力想办法让自己变得有能力、有担当。
可是发生的每一件事,依然不是他能承受的。
宋梨云也感觉无奈,只能好言安慰:“哥,我们都没事就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各有自己的擅长,你不能要求自己什么都做得好。”
半年前宋榛平是连村子都没有出过,为半个粗粮窝窝头而操心的少年。
现在不仅需要接受宝袋天书,还要驾驭战马,经历杀人放火,看那些流血丧命。
这种一次次锤炼心境,挑战道德底线的事,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这中间的距离,别说是宋榛平这样刚刚接触世事的少年,就是换成任何一个人遇上都要崩溃。
刚开始过上好日子时,宋榛平有开心快乐,现在就有多痛苦。
他太想自己一下变强大。
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现在接触到的每一件事,可能是普通人一辈子难得遇到一件,哪里是那么容易达到的。
他有自己的优点,有擅长之处,只是没有用对地方。
现在抓住天香楼的人,还需要处置,虽然整个事情有卫所的罗百户主管,宋家作为苦主也需要在场。
宋梨云安慰好宋榛平,让他留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比如清理家里内外被破坏的物件,安慰好小安。
自己则随罗百户到碎金会馆,处理米掌柜和县衙税吏的事。
碎金会馆里,乌泱泱又挤满了人。
这一次,罗百户坐在上首,张老爷子和战战兢兢的孙税吏分别坐在两边。
薛壮、胡庆,以及苦主宋梨云则再靠后立着。
中间的地上,跪着五花大绑的米掌柜和伪装衙役的几人。
除了韩明劈死一个,黑金挠伤一个,米掌柜跟其余八人全部被擒。
冒充官人欺骗商家,私闯民宅意图不轨,并且人赃并获,数罪并罚,辩无可辩。
不过,要惩罚也得先走一下程序,不能随便“冤枉”人。
此时米掌柜找没有最初的嚣张,他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百户大人,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薛小哥说好把粉条卖给天香楼,是他先不守契约,又把粉条卖给别人。草民气不过就过来询问。”
米掌柜知道自己是逃不脱被罚,只能撇开那些“衙役”的事,先说跟薛壮的合约。
这就把罪名从冒充官府之人,换成了生意上的纠纷。
“误会!”
罗百户见他还在诡辩,顿时气得眼睛滚圆,一巴掌拍在桌上,震的茶碗叮当乱响,“好,既然你说契约,那就一条一条的来说。
把你的契书拿出来我看看,自会还你一个清白。”
听到罗百户要契书,米掌柜瞬间傻眼。
他在威胁薛壮时已经把契书撕毁,现在罗百户要看,他肯定是什么也拿不出来。
罗百户见米掌柜只是目瞪口呆,明显是在撒谎,心头火起:“你这是把老子当傻子耍,来人,先打十军棍,让他长点记性,知道什么是军法无情。”
有军士马上拿出比胳膊还粗的木棒,米掌柜顿时脸色惨白:“百户大人,草民是民户,不是军汉,不能施军法。”
那么粗的木棍打在身上,他又不是那些粗莽军汉,挨上一棍,那还不把背梁给打断了。
罗百户冷哼一声:“谁说不能施军法。老子就不信你在碎金镇犯了错,老子的军棍还打不得你的屁股。”
米掌柜再也不敢嘴硬,他见这个军汉只知道耍横,赶紧向一旁的孙无明求情:“孙官人救我,洪老爷子当初告官时,你也看见了那合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税金镇每月卖给天香楼千斤粉条,不得私售其他人。”
他拼命冲着孙无明眨眼,想要逃过一劫。
孙无名此时脸色铁青,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敢帮米掌柜说话。
可收了洪惊天的银子,总不能白咧咧的一句话都不说,至于有没有用,那就听天命。
只能站起身吭吭哧哧道:“百户大人,小吏是在洪惊天来县衙报案时,随便看了一下契书,上面好像……大概……似乎有这么一句话……”
虽然武朝重文轻武,文官都瞧不起武将,可他孙无明只是不入品的小吏,连官都算不上,在正六品的武官百户面前,必须自称小吏。
听到孙无明的证词,罗百户嘴角抽动,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他:“本官没有听错吧!原告报案后,你居然连重要物证都没有收,就让原告自己拿着,甚至你连仔细看都没有看,这就是判案的方法?你想包庇同罪,我的军棍一样打得。”
孙无明的脸瞬间由白转青,直挺挺坐下再不敢吭声。
这的确是违规,被罗百户找个理由打一顿也是活该。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可不能为那五十两银子丢命。
米掌柜被军士拖出会馆,扒下裤子按在街上就开打。
那臂粗的木棒打在肉上闷闷的,一点都没有威慑力,可米掌柜才挨了两下,杀猪般的叫声就戛然而止,晕死过去。
军营里都是同袍行刑,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准狠,打完了事,用不着羞辱。
所以没有用凉水泼醒再打的习惯,倒让米掌柜晕过去少受苦痛。
两个军士也不管米掌柜是晕是死,“嘭嘭嘭”直接打完十棍,又拖回院里。
此时,昏迷不醒的米掌柜如同米袋子重重砸在地上,他看起来像是没伤,只有那绵软的双腿显示出伤势不妙。
罗百户见惯血淋淋的人头,对打人兴趣缺缺。
他看着米掌柜旁边跪着的几个身穿青灰号衣的人,问道:“孙无明,这些人是衙役?”
孙无明白着脸:“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