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行先一步下车,转身去扶姜莞。
他一心都在姜莞身上,也没太留意四周。
姜莞小手落在赵行手心里,攥紧了缓步下车:“二哥哥进去坐坐吗?”
她话音才落下,脸色骤变。
眼中的惊惧刺痛赵行双眼。
他下意识把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握紧,把人往身前带了两分,而后顺着她视线望去,面容阴沉。
赵奕猩红着一双眼立在昌平郡王府门外的石狮子旁边,眼看着赵行小心翼翼护着她下车,更亲眼看着她是如何信任赵行,此刻甚至还缩在赵行身后不肯出来!
他怒急,疾步冲上前来。
“景陆。”
赵行声色冷冽,一旁玄衣劲装的护卫横拦出去,阻挡下赵奕脚步。
姜莞藏在赵行身后,在心里把赵奕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不肯抬头,更不可能从赵行身后出来。
赵行能感觉到她连指尖都在发抖。
她怎么会这么怕赵奕?
这混账东西都对她做了什么?
姜莞另一只手在扯他袖口。
赵行低头看她,满眼心疼稍藏起一些:“不怕,二哥哥在。”
他语气很轻,像是怕惊吓于她。
但声音还是能落入赵奕耳中。
姜莞已有几年不这样叫赵行,更不许赵行亲近了的!
他咬牙切齿:“珠珠,退婚的事情我不同意!你听我跟你解释!”
臭不要脸,管你同意不同意。
姜莞在心里骂他。
然而一抬头,对上赵行时候,一滴泪珠正好顺着脸颊滑落,她眼中的畏惧半分未褪:“二哥哥,三殿下他昨日就把我拦在府门口,险些与我动了手,若不是大长公主殿下正好遇上,我……我不知要怎么样,我怕他……”
赵奕听来更是怒火中烧:“我怎么会与你动手,好珠珠,你为什么要怕我!我没有要……”
“你安生给我闭嘴!”
赵行的怒斥令赵奕诧异。
他性子温和出了名的,好似无论什么样的情形下他都能保持儒雅随和,宽厚耐心。
谁听见过赵行高声训人,见过赵行急赤白脸发脾气啊?
姜莞又颤了下,赵行压下满腔怒火安抚她:“不怕,叫元福先送你进去,天冷,让长安给你煮碗姜汤,一会儿我让人去孙记买十二色花糕送来给你吃。”
她怯生生说好,元福已经极懂事的候在一旁,直等到姜莞肯挪尊步,自赵行身后踱出来,他才小心护着姜莞要进府。
赵奕不死心,身形一动就要跟过去。
赵行啧了声,也不再叫景陆,大步上前,一把按在赵奕肩头。
他看似是个文弱书生,实则骑射武功都是赵禹从小指点的,又比赵奕年长几岁,此番一出手,赵奕动弹不得,一张脸顿时白透了。
赵奕眼睁睁看着姜莞进了府,咬着后槽牙质问赵行:“二兄这是何意?我与她的事情,你也要横插一脚吗?”
“你昨天在郡王府门前拦她去路,惊吓于她?”
赵行不答反问。
赵奕默然不语。
这样的沉默就等同是默认。
小姑娘受了惊的兔子一般的可怜模样浮现在眼前,赵行确然动了怒,随着他一声混账东西骂出口,照着赵奕小腿肚子上踹去一脚。
赵奕被踹的一个踉跄没站稳,差点儿跪下去。
他勉强稳住身形还没来得及开口,赵行已经沉声吩咐景双:“送他进宫,让他跪在福宁殿外,父皇若问起,你替我回话!”
“二兄你——”
景双根本不给他说完话的机会,念了句得罪了,几乎拽着赵奕消失在昌平郡王府门前。
赵行压着眉心,怒火难消。
他随圣驾往大相国寺祈福,不过十来天,她在京中遭了这么多罪。
明明她身边那么多人能把她保护好,怎么就……
小姑娘的月白身影已经彻底没入郡王府,赵行贪婪的望向府中方向,明明什么也看不到,可她举手投足又全都在眼前。
“她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景陆闻言低了低头,心道还好一回城他就先去打听了这位祖宗的事,否则此刻回不上话,殿下这要杀人的样儿,他不正好撞上去!
他一板一眼回道:“昨夜里苏总管拿着国公府的手令,送了大姑娘身边乳母去京兆府,说她偷盗大姑娘财物两千两。
还有柳国公府的三姑娘……昨日从圣人宫里出来,在含章殿前玉阶下似与大姑娘起了口角,属下猜想,她往大相国寺清修之事,可能……跟大姑娘有关。”
他说的迟疑,赵行听的直皱眉:“她为什么要送柳明华去大相国寺?”
垂着脑袋的人没了声响。
赵行沉声:“说。”
“大姑娘落水当日,柳三姑娘站的位置距离大姑娘很近。”
他并拿不准是不是柳明华推了姜莞,可殿下非要问,他只能照实说。
赵行耳边顿时响起姜莞娇俏的话。
她说她没有要投塘,问他信不信。
也许,小姑娘不是嘴硬不承认,而是真的没有要投塘呢?
还有偷盗财物这事儿。她不是个为了两千两银子就会把自己乳母送官的脾气,一定是有别的事情惹恼了她。
这个档口,大抵也只有赵奕——
赵行眯起眼来,眼下阴翳一片:“你一会儿把上次的账本给大兄送去,还有柳明华伙同她舅舅外放印子钱的事一并往外散一散。”
景陆犹豫一瞬:“可殿下上次不是说还不到……”
“照办。”赵行不想听他废话,冷冷打断。
这些人既然非要招惹珠珠不痛快,那清净的日子就不要过了。
景陆一时不敢再驳他,只多问了一嘴:“京兆府那边,殿下还有吩咐吗?”
赵行说没有,让他不要多事。
秦氏的身契就在小姑娘手上攥着,她生气起性儿要处置,私下里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偏偏送了京兆府,那就是想看秦氏受牢狱之苦。
人是国公府的管事亲自送去的,京兆府尹有分寸,知道应该怎么办。
他横插一脚,反而让人起疑。
珠珠如今因赵奕已经吃了一场苦,盛京对她议论纷纷,他明面上连这种气都要再替她出一口,倘若传开,也只是更叫那些人更拿她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们还不配,他也无意送她上风口浪尖。
就这么着,便很好。
“你一会儿到孙记买十二色花糕,要现做的,包好给她送来。”
他还得进趟宫,赵奕最好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出现在她面前,以免她担惊受怕,熬坏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