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冷士良的脑子里闪过了好几个念头。
逃跑……动手……
很快他就做出了判断,眼下不能盲目动手,就算能把这俩家伙打趴下,只要他们扣动扳机,枪声一响,势必人引来大批军警围捕。
他立刻装出一副害怕的表情,两手抱住脑袋,缩头缩脑地叫道:“老总饶命……饶命呀……”
“干什么的?”一个三角眼的家伙,把手枪一挥,上前踢了冷士良一脚。
冷士良的身子,就象个轻飘飘的落叶,被他一脚踢倒,并且“骨碌碌”翻了个滚,抱着脑袋嚷嚷,“老总我没干坏事呀,我就是卖苦力的,正要去人市上呀……饶命呀。”
他本来就是穿得破烂衣服,现在滚得一身土,看上去更加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另一个特务,厌恶地看了冷士良一眼,说道:“一个卖苦力的,别理他了。”
那三角眼却不依不饶,“不行,他鬼鬼祟祟,躲在墙角向里窥探,哪里象是卖苦力的?抓起来。”
冷士良瘫坐在地上,朝着两个特务拱手作揖,“两位长官,我真没做坏事呀,我刚才……刚才只是看着这是个富裕人家,想进去弄俩钱花,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呀……”
“奶奶的,小偷,那也得抓起来。”三角眼冲着另一个特务说道:“兄弟,咱们俩绕了半天,也没抓着可疑分子,今天就拿他顶数了,要不,回去还得挨队长的狗屁呲。”
冷士良一听,傻了眼,这俩特务要抓自己“充数”,这事……那可倒了霉了。
但是不管他如何告饶,俩特务哪里肯听?不由分说,上前按肩膀捋胳膊,将冷士良捆绑起来。
“走,你不是卖苦力吗?给你找个吃饭的地方去。老实点,否则一枪崩了你……”
……
冷士良被俩特务押着往前走,心里还在反复琢磨,要不要把他俩踹翻,拔腿逃跑?
虽然胳膊被绑住了,但是若真动手,放翻这俩混蛋,应该还不算太难。
但是,走过两个胡同,他立刻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他发现各处街口,都有敌人的明哨、暗探,一群一群,象饿狼似的游荡。
显然,自己暗杀月保太郎的行动,把敌人给刺痛了,他们正处于一种“疯狂状态”。
“糟糕,史大刚和栓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俩愣头青,还想闯宪兵队救人……做梦去吧,现在,大概也和自己一样,被人捆住了胳膊,押到敌人的巢穴了去了吧……”冷士良心想。
……
一路前行,俩特务押着冷士良,并没去宪兵队,也没去警察局,而是押进了“新民会”。
新民会,是日本鬼子属下的“群众机关”,专门奴化百姓,组织民众“效忠”日本人,进行欺骗宣传用的,门口插着杆“太极旗”,就是一个大圆球,里边画着阴阳鱼……有人说了,这不是某国的国旗吗?对,把他们的国旗抹去周边那四个八卦符号,就是新民会的会旗。
这可不是埋汰谁啊,事情原本就是如此。
冷士良被押进这里,心里放了一半心。
这说明,自己并没被当成“重要犯人”,确实是来“充数”的,大概关上两天,经过鬼子的“甄别”,也就给释放了。
很好,老子就继续装傻……
他被押进一间“牢房”里,同十余个“犯人”一同关在一起,这间房子很小,窗户用木板钉死了,屋里显得很黑,因为人多,大家几乎都互相挤着身子,拥坐在地面上。
“又来了一个,”屋里有个四十多的小老头说道:“大家挤挤吧,挤挤暖和。”
另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骂道:“破窄屋子,腿都伸不开,憋也憋死了。”
门外的特务凶巴巴地嚷:“别乱吵,再吵都杀头。”
屋里,沉默起来。
过了一会,人们又小声嘀咕起来,那小老头问冷士良,“老弟,你是怎么进来的?”
“冤枉,我一个卖苦力的,招谁惹谁了?他们抓我来是凑数的。”
“唉,这年月,有理说不清啊。”小老头叹了口气。
那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哼”了一声,气乎乎地说:“有理说不清,老实人就得挨欺负,等老子出去了,跟他们拼了……”
冷士良没有再作声,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他受到过严格的特工教育,在情况不明的时候,一定要三缄其口,尽量不说话,以免暴露形迹。别人发泄不满也好,诉说委屈也好,一概不再搭言。
……
过了好大一阵子,一个叼着烟卷的特务,打开门,手里提着一根马鞭,打量了一番屋里这些“犯人”,恶狠狠地指着那个不断发怨气的高大汉子,“你,出来。”
那汉子气愤愤地挤出人群,“出来就出来,做什么?”
“杀头。”
“老子犯了什么法?”
那特务抡起马鞭,“叭”地便抽在汉子的脸上,这一鞭抽得凶狠有力,一下将汉子抽得身子一趔趄,额角上皮破肉绽,流出血来。
众人看得胆战心惊,都瑟缩着挤在一起。
“你,出来。”特务又指着另一个人吼道。
那人胆小,跪在地上朝特务哀求,“长官饶命啊,我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娘呀……”
“出来,听到没有,”特务瞪着眼睛吼道:“再狡辩立刻枪毙。”
紧接着,特务又连着点了几个人的名,其中也包括冷士良,一律命令“出来”。冷士良发现,被特务点过名的人,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
这些人被喝令着拉到屋外,站成一排。
有人吓得浑身哆嗦,还有人哭哭啼啼。冷士良没动声色,只是心里疑惑,难道……真的要被杀头么?
草……如果真的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杀掉,那老子可就亏大了……
“都听好了,现在带你们去过堂,”拿马鞭的特务恶狠狠地说道:“上司要甄别好人坏人,谁要不说实话,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一听这话,冷士良放心了。原来,是要“甄别”了,也就是审讯过堂,大概……要挨一顿毒打了。
挨打,小意思。
合格的特工人员,“挨揍”是一项必备的本事,如何在受刑的时候保护自己,最大限度地取信敌人,减少伤害,里边有很多门道,冷士良曾经接受过“熬刑”训练,深谙此道。
高个壮汉和冷士良,作为第一批“受甄别”人员,被特务们带到新民会大院的一处偏侧厢房里。
一进屋,迎面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这是两间打通了隔墙的房子,里面靠墙角摆了张桌子,除此没有任何家具,显得空荡荡,地上扔着几坨绳子、鞭子,墙壁上溅得都是血迹,地面上粘乎乎的,散发着一股血浸过的恶臭。
屋地正中,摆了一架老虎凳。
老虎凳是“传统刑具”,非常简单的一张长条凳子,一端有个靠背,另一端放着几块砖头,把受刑人绑坐在凳子上,两腿平伸,在脚下逐次垫砖,使人的腿骨上抬,膝关节受反作用力,痛楚难当,直至脱臼、残废。
冷士良明白,受刑,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