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飞虎对男孩子说：“这头狼挺肥的，你要去哪儿？我用马匹给你驮去。”

狼皮狼肉，都很宝贵，在战争年月，食不果腹的情况下，这些都是难得的东西。

那男孩子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不要，送给你们了。”

“真的吗？”丁飞虎一听，喜上眉稍。

话说侦察队长丁飞虎，威镇敌胆，声名赫赫，但是就象赵栓子说的，他是个“贪心吝啬”的人，有便宜可拣的时候，自然高兴。

这也难怪，八路军太穷了。

这只军队，从来就是白手起家，枪只弹药，服装物资……每样军需都得自己想办法，或是从敌人手里夺，或是自己制造，虽然“国共合作”，但国民政府的任何部门，从来没给过一丁一点的供应。

一粒米，一寸布，一滴油……都无比珍贵。

丁飞虎不吝啬行吗？从侦察队成立那天起，所有的吃穿物资、枪弹武器，都得自己筹划。

况且，他从小是个放牛娃，象他自己说的，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哪来的本钱大手大脚？

不贪心不吝啬，日子怎么过？

……

“谢谢你，小兄弟，”丁飞虎说：“你要去哪儿？上我的马，咱们一起走，怎么样？”

男孩一笑，“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

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一股柔美之气，丁飞虎心道：“这一定是个大户人家的孩子，长得既白净又俊俏，不是穷人家出身。”

史大刚和栓子，把死狼抬上马背，栓子笑嘻嘻地说：“好肥的狼，回去把狼皮鞣了，给唐大爷做皮褥子。”

忽然那男孩子尖声叫道：“不好了。”

丁飞虎抬头一看，远处冲过来一股队伍。

茫茫雪地上，那只队伍，看上去有二三十人，穿着各式便衣，手里拿着枪。

糟糕，这些人是什么人？

丁飞虎迅速做出了判断，他们手里有枪，显然是部队，但此地没有八路军的部队，八成是敌非友。

“走，”他迅速下达了命令。

栓子和史大刚立刻上马。

丁飞虎瞅了男孩子一眼，“你跟我们一起走。”

“好。”

男孩子这回没有反对，走到丁飞虎的马前，扳住马鞍，身子轻轻一纵，跃上马背，身体轻盈，动作麻利，很是娴熟。

丁飞虎随即跨上马背，骑在男孩身后，立刻催马前行，就在这时候，他听到后面枪声响了。

“叭，叭，”

那些队伍里的人，开始向自己射击了。

这一下，更加证明，这些人是敌人。八路军是绝不会随便向人开枪射击的，尤其不会打老百姓。

丁飞虎没有还击，拍马上路，三匹马迅速奔上大路，往向奔去。

“沓沓沓……”马蹄敲打着雪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骑在男孩子身后的丁飞虎，忽然感觉到一丝怪异。

他觉得……自己身前的这个男孩，有些不对劲。

他的脖子，非常白晰而细腻，线条柔美……这哪里象个男人？

而且，他戴的毡帽下面，露出长发痕迹来，脑后的头发，长长的，都向上梳起来，塞进毡帽里，若是正面相对，倒还马马虎虎不引人注意，可是现在背对着自己，脖颈后脑，就在自己眼前，一下便看得清清楚楚。

一头长发。

尤其是骑马一跑，有几根长发脱出帽子，飞扬起来，直拂着丁飞虎的鼻子。

这……

他猛醒悟过来，哇……这明明是个女人嘛！

她只不过是穿了男人的衣服，冬天里衣物臃肿，这才没显出女人体型。

她根本不是个男孩，而是个年轻女人！

……

丁飞虎惊得叫声来，“你……”

“我什么？”那男孩扭过头来，冲他嚷嚷了一句，声音细嫩清脆，显然是女子音调。

“你是什么人？”

“老百姓，走亲戚的。”

丁飞虎没有再追问。这年月，兵荒马乱，老百姓家的女孩子，出门的时候怕遇到敌匪侵害，化装成男孩，也在所常有，还有的女人，故意用锅底灰抹黑脸庞，掩盖自己的美貌，都是无奈之举。

身后的枪声，又接二连三地响起来，“叭，叭勾——”

枪声混杂，丁飞虎根据声音判断，有三八大盖，有老式套筒，制式并不统一，多半是敌伪地方团队或是土匪。

丁飞虎没有还击，自己只有手枪，射程近，不能和对方的长枪相对抗，只是催马加速前行。

原野里白雪茫茫，马匹速度快，一会功夫，便和后面的队伍越拉越远。

奔驰了一阵，身后的敌人，被甩开了，枪声也听不到了。

“你们是什么人？”丁飞虎身前的女人回过头来，朝他问道。

两个人共同骑一匹马，身子前后紧贴，她这一回过头来，几乎就是鼻子撞了鼻子，脸贴了脸，丁飞虎觉得有些尴尬，把头往后仰了仰，却没想到马匹跑得正欢，颠簸之下，差点栽下马背。

“哈哈哈，”那女人开口一笑。

“我们是牲口贩子。”丁飞虎随口胡诌道。

“鬼才信。”

“信不信由你。”

拐过一道山包，侧前方出现了一个小村庄，几十栋草房，几乎都要被白雪淹没了，高低起伏地散落在坡地上，象是一片错落的“雪包”。

“我到了，”女人回头对丁飞虎说：“谢谢你们，牲口贩子。”

她呲牙一乐，露出一口白牙，晶莹玉润，甚是好看。

而且……她和丁飞虎脸对着脸，天寒地冻，人说话的时候，热气出口成雾，丁飞虎甚至感觉出她嘴里散发出的一股女性淡淡的体香。

丁飞虎勒住马，说道：“我把你送到村里吧。”

“不用，”女人一边说着，一边跳下马背。

“那好，你自己小心，妹子，”

女人眨了眨眼，抿嘴一笑，冲丁飞虎调皮地说：“你认出来啦……嘻嘻，谢谢你，牲口贩子大哥，我走啦。”

她象男人一样，冲丁飞虎拱了拱手，转身朝着小村庄的方向走去。

……

栓子大惊小怪地说：“原来她是个女人。”

“那又怎么样？”

“不简单呀，自己就杀了一头野狼，比得上……穆桂英，花木兰。”

“嗯，武功真不错，”丁飞虎点了点头，“只是不知道是什么路数，我觉得……她不象是老百姓。”

“什么不象，根本就不是老百姓。”

大家一边议论着，一边驱马踏着满地积雪，向前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