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这一届四部门联考终于结束了!
按照计划,考试结束之后师生就地解散。学生们接下来可以享受一个多月的假期,新年之后再回训导营领取入职证书。
这一个月中,训导营将把学生的成绩汇总,并资料以及之前学生们自己填的就职意愿发往云州各地检地司,供检地司参考。然后统计各地纳新意愿和缺额情况,兼顾地域平衡,分配学生入职。
总得来说,训导营是把握一定分配毕业生的主动权的,这也是训导营最重要的权力。
不过,这和汤昭没什么关系。
他是教喻,只有教学的任务,分配的权力在山长和专职的教长手里,他已经给每個学生写过评语,其他事他就没法插手了。
可以说,他和学生一起放假了。
汤昭有自己的计划,他将在故乡老宅修养一番,再就是就等着黑寡妇找他去惊蛰山庄做完之前约定的“蛊斗”。
然后,他将会开始下一段旅程。
回到自己的老宅,老宅还是当初的样子,干干净净,除了几件必需品,没多添什么家具摆设。
汤昭上前线的这几日,危色留在老宅帮他看家,倒也悠闲无事,平时除了扫一扫院子,睡睡觉,就没有什么其余活动了。危色仿佛冬眠,见到汤昭回来都有点大梦初醒的感觉。
汤昭问了一下最近的情况,得知五毒会的人并没有找上门来,心知对方已经知道自己不在家,便没有上门打扰。
也是他之前敲打过,五毒会有了顾忌,寻常帮徒不敢再上门,连送米送油拉交情也不敢随意做了。
再上门,应该就是过几日黑寡妇亲自来了。
放下这件事,汤昭招呼危色进门,反手把门关了,道:“有个好消息,你……来,咱们试一下。”
他想直接说你的剑有着落了,但想想自己也没有把握六个剑种里一定有合适他的,还是不要说的太满的好。
他直接将六个异石盛放的剑种拿出来,一溜排在桌子上,豪气万钧道:“来,随便挑。”
危色呆住,浅浅的瞳仁盯住这些剑种,默然片刻,抬头问道:“这是什么?”
……
原来你不认识啊。
汤昭装相失败,略感尴尬,道:“没什么……就是剑种。”
看了一眼危色的表情,他松了口气——不用继续解释,他知道。
危色追随汤昭一年,这点铸剑师的常识还是知道的,只觉得心神震动,一股热气从五脏六腑中升了上来,想要说什么,却有些怯意,正所谓患得患失,反而失语。
他咽了口吐沫,才道:“您说的挑是……”
汤昭直截了当道:“就是挑一个和你配合的剑种,有合适的,我给你铸一把剑。”
危色强忍住激动,道:“这……这不大好吧?您还有亲朋好友,还有同门,岂能让我先挑,不如……”
汤昭奇怪的看着他,道:“你要是真的自愿放弃,我当然会尊重你的意见。”
危色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个……”
汤昭哈哈大笑,起来把危色按住椅子上,道:“可以大方挑。你跟我客气啥呢?”
此时此刻,他找到了刑极式耍人的快乐。
危色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看剑种,想要伸手去感应,却真的紧张到手心发汗,要知道这可是难得的机会,错过了再想得到剑种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汤昭拍了一下他,道:“别用手碰剑种,不然让剑种钻进魂魄,我取出来也很麻烦。这样你先感应着,我出去逛逛。不用着急,只要有一点儿感应我就争取给你调试出来合适的剑,铸剑师就是做这个的。放轻松点,就是这次不行也没关系,将来还有的是机会。我本事大着呢。”
说罢他直接推门而出。
危色抬头,苦笑了一下:着急不着急不说,您把六个这么珍贵的剑种和我这个不是剑客的人放在一起,您的心怎么这么大呢?
汤昭出了房门,在院子里坐下——他说去逛逛,当然不至于真把危色和剑种独留在家里。而且,去前线逛了这么久,发生了那么多事,他是想要安静一阵的。
他独自坐在藤架下的摇椅上,迎着正午的阳光。
十二月的阳光不是很温暖,但温和无害,温柔地撒遍了他的全身,助长了他的困倦。
渐渐地,风声、树叶声、街道传来的人声都远去了,他出溜进了朦胧之中。
“叩叩叩——”
恍惚之中,传来了敲门声。
汤昭睁开了眼,刚要起身,却听吱呀一声,是危色出来开门了。
他又躺了回去,眼皮睁开一条缝,直接太阳已经偏西,他竟然就这么睡了好一阵了。
此时他的睡意还在一阵阵后反劲儿,几步之外声音仿佛离得很远,就听危色道:“你怎么来了?”
是熟人吗?
听危色的口气,没什么戒备。这世界上不让危色戒备的人不多。而且这种语气还很熟稔、一点儿不见外,没有危色一直可以刻意保持的谦恭。
这是谁啊?
“助教好。先生在吗?”
哦,秦永诚啊。
汤昭认出了这个学生的声音,终于起来了,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清醒了一点,道:“永诚,进来吧。”
危色让开门,果然是秦永诚来了。此时他换了布衣便装,打扮的像个寻常市井少年。
一进门,秦永诚行了一礼,道:“先生,恕学生冒昧……”
汤昭道:“少来这套,坐。”
秦永诚笑嘻嘻坐在他对面的小凳子上,道:“先生,我今日前来求你一件事。”
汤昭笑道:“说了别来这套,是不是染发膏用完了?让助教再给你点儿。要省着点儿用,抹多了容易英年早秃。你看你的发际线一日不如一日……”
秦永诚慌忙摸了摸头发,摆了摆手,道:“您别开学生的玩笑了。我发际线还没问题呢。先生,这边没有旁人吗?”
汤昭抬头,和危色对视一眼。危色不动声色走出门去,过了一会儿又回来,道:“没人,我去外面看着。”
汤昭点点头,危色出去把门带上了。秦永诚正色道:“先生,您是强大的铸剑师吧?”
汤昭一怔,道:“强大谈不上,是铸剑师。等等,你要……”
秦永诚道:“我想请您铸剑。”
汤昭上下打量他,道:“可以啊,你小子。”既然主动铸剑,必然有了剑种,这可是稀罕事儿啊。他回忆了一下脉络,问道:“是从灰烬魔窟里取来的?”
秦永诚道:“是,运气比较好。我从灰烬魔窟里挖出来。当时也算掘地三尺吧。”
汤昭不得不佩服秦永诚的运气,要知道灰烬魔窟已经是稳定的魔窟,别说掘地三尺,就算掘地三十尺、三百尺也未必能淘出什么货来。可能是秦永诚和这个剑种的契合度奇高,又或者被魔窟的阴气刺激觉醒时进入了什么特殊状态,才能极其幸运的寻到这么一件至宝。
当然,可能秦永诚的话不尽不实,他寻到剑种的过程不是那么简单。但汤昭没有深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遇,都可能遇到奇迹,又何必追根究底呢?
汤昭道:“你不要跟外人提起,不然镇狱司那里会有拉扯。确定和你适配?”
秦永诚道:“是我魂魄指引我找到的剑。”
汤昭点头,并不怀疑这个说法,人与剑之间就是会有感应的,道:“我可以给你铸剑。而且铸剑也不需要钱。”
秦永诚忙道:“先生不要这样。我能得先生出手已经十分幸运,您和外人收多少,我应该加倍奉上……”
汤昭笑道:“就是没有市场价嘛。我还没进入市场呢。我还没说完,铸剑的费用我不收你的,就当是给莪自己练手了。但是材料我总不能替你出。一会儿我研究一下你的剑种,然后给你开个材料单子。我先丑话说前头,材料的费用不便宜,够你攒几年的。说不定有攒材料的时间,刷功勋都够你申请试剑的。”
秦永诚道:“我还是想要这把剑,我也更信任您。我的剑托付给您,无论成败都无怨言。”
汤昭点点头,道:“那还是成功的好啊,我先检查一下剑种,给你开个单子。”
秦永诚的剑按顺序自然不会排在危色之前,但好在收集材料也需要几年时间,并不会拥挤。其实危色的材料汤昭也不会全出,也需要他自己收集,不过危色有自己的渠道,收集可能会快一点。
当下两人进了屋,密室之内,秦永诚拿出了自己的剑种。剑种看起来都长得一样,外人看起来没什么感觉。
不过,汤昭在“火”这一方向上灵感极强,他对这个剑种却隐隐有些感应。如果铸剑材料搭配得好的话,他也能用这把剑。只是他用不着罢了。
他倒想起要叮嘱这个学生几句,这剑种并不冷僻,适配的人多,可能引起不少觊觎,要好好保管。紧接着他又觉得好像多余——难道说剑种冷僻了就可以不好好保管了吗?
所有人都会拿剑种当命根子好不好?
汤昭取出各种术器对着剑种检测,一面在心中构建各种铸剑方案。边检测边删改,一遍遍的列材料单子。
倘若这是外人来铸剑,汤昭说不定把所有可能用得上的材料都列出来,让客户一个个找去,都铸剑了还在乎这点儿钱?
但秦永诚是他的学生,家境并不富裕,剑种来的更不容易,汤昭不免删删改改,给他选择最合适、最经济、成功率最高的方案。
这一斟酌,就斟酌到深夜。秦永诚在屋中静静看着汤昭伏案工作,面色平静,心中却如一把火在烧。
到了三更时分,汤昭起身把单子交给他,道:“就这些,你拿走吧。算了,今天太晚了,你别夜里出门,就在这里住一晚。”
秦永诚自不会推辞,笑道:“叨扰先生了。”
汤昭当下送他去隔壁休息,刚一出门,眉头一皱,瞥了一眼墙外。
危色已经在屋顶冷冷道:“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