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找到了!”
在天底下,能让汤昭如此惊喜又如此不可置信的音讯大概只有一个:
隋家班,有音信了!
焦峰,也就是五毒会,找到了隋家班一家!
天可怜见,汤昭虽然一直记挂着隋家班,但多年没有音讯,连势力遍布云州的检地司也找不到,他其实已经做好了今生再也无法相见的准备了,哪知今日此时他竟然得到了他们的消息。
恍惚了片刻,汤昭才想到:自己很久之前就托黑寡妇帮自己找人,但一直没有得到回音。他想黑寡妇身为一帮之主,有自己的事忙,帮自己找人也只是情分,既然难找,大概她早就把这事搁下了。他也不能指望别人如何如何,只能自己将来慢慢去找了。
哪知黑寡妇竟一直还记得这事,五毒会也一直在找。快五年时间,真的找到了。
想是黑寡妇现在是惊蛰山庄之主,势力更大,人手更多,也更容易找到人吧。白道找不到,黑道或许也有自己的渠道。她如今正在参加封侯典礼,并不在总舵,想来焦峰在外地收到消息知道事情急,就直接传信给了汤昭。
这……这真是完全意想不到的天大的好消息啊。
这不叫喜出望外,什么叫喜出望外?
汤昭压抑着兴奋再读信件,因为猫头鹰信筒载重有限,信件并不长,只写到惊蛰山庄在跟外州做生意时去了幽州,在幽州边界的城市中遇上了隋家班。隋家班还在跑江湖,似乎生意有所好转,当然肯定不算富裕,但也还过得去。五毒会弟子不知上面的意思,没有惊动他们,只一路跟着,现在他们在幽州的宽城落脚撂地。
怪不得一直找不到他们,原来他们去了幽州!这云州的势力可就不好找啦。
本来是云州的班子,在云州余霞郡一带都混熟了,怎么又去幽州了?
汤昭仔细想想,大概也有些明白,当初隋风带着两个孩子匆匆离开,可是刚刚见到了刑极连夜带兵抓人的一幕。在他认知里,刑极就是官府,自己带着的是惹了官司的孩子,就连他自己也刚刚惹恼了官府。
等隋风带着孩子回去跟他爹隋老头一说,以老头怕事畏官的性子,还能在原处呆得住?当然要连夜逃走。相比较而已,云州几个临州幽州离着余霞郡比较近,又还算安定,往幽州跑也是可以想见的。
而汤昭虽然托了人,可是也都是云州的人,势力也是云州的势力,怎能找到其他州去呢?这回能找到,纯粹是运气好……
运气……
真他么是个奇妙的玩意儿啊。
汤昭恨不得立刻下山去和他们见面,但还记着和剑圣前辈、和师姐的约定,便先转回头去回三秀小屋。
他一回来精神面貌都不一样,眉宇间压制不住的激动,大声道:“师姐……师姐真乃神人也!”
朱英笑道:“干我什么事?要说也是三秀有本事……已经有好消息发生?”
汤昭狠狠点头,道:“是我盼了四五年的好消息!我本来都没指望了,是师姐救我!”他抓起茶水一饮而尽,连淡淡药味都觉得清甜。
药茶入腹,他稍微冷静下来,又道:“师姐,我其实有些不明白。按理说我是现在收到消息的,但那件好事是在过去发生的,对吧?”
朱英点点头。
汤昭又问道:“但是三秀殿下是今日做的祥瑞,运势也是今日改变,那么前日的好事和今日的祥瑞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又或者说,那件幸运的事已经发生了,按理说不管有没有祥瑞,早晚会传到汤昭耳边来,那祥瑞改变了什么呢?
但若说和祥瑞无关,他刚刚许下愿望,想得到好消息,一出门一个好消息不偏不倚从天而降,也没有这么巧合的吧?
难道说,今日的祥瑞,还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吗?
现在扰动过去,改变世界线,那就太玄妙了吧?
朱英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有祥瑞在,会发生好的结果。至于过程是怎么样的,我和三秀都不清楚。其实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当初以为离开的人因为运道又好端端出现,就好像祥瑞从过去把他救了一样。我们是想不出来这其中奥妙的。只能说,运势就是这样奇妙。”
剑圣道:“这事可以想,但也没有必要想。剑的世界有时确实就是这样不讲道理。就算是想出什么道理也未必是真正的道理,可能只是能说服你自己罢了。汤小友,你刚刚得到的是剑仙的力量,若是轻易就能想明白也太小瞧剑之一道了。不管如何,朱姑娘的本事我看到了。真的了不起。”
他冲着朱英点点头,道:“果然不愧是值得天上天下觊觎的力量。那我也厚颜问一句,我能提出要求吗?”
朱英很明白的道:“您既然庇护我,我自然应该酬谢您。岂有拒绝的道理?”
归园氏笑眯眯道:“那好极了。我想要一批这种锦囊……”他指了指汤昭的福袋,“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朱姑娘帮助的事情,我遣人来找姑娘,也希望你能施以援手。”
这就是剑圣的条件了,现在要一些福缘,以后遇到大事还要朱英的加持。
老实说,这个条件并不贵。
或者说,身为一个剑圣,在这种情况下还肯开条件,就已经不能算贵。
他本来可以直接抢的。
朱英一口答应道:“当然可以。”
接着她道:“我需要一些时间,福袋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归园氏笑道:“当然可以,我等你做完。这座山风景很好,风光既有人间烟火,也有世外安静,我正想在这里住几日,”
这么大一个剑圣一张口要在琢玉山庄住好几天,薛闲云当真头疼,还得假装欢迎的样子,道:“剑圣盘桓,那真是蓬荜生辉,那阿昭你来……”
汤昭抱歉道:“弟子也要请几日假,刚刚山下传来消息,我要处理一下。”
要在平时他肯定主动帮忙,但这时隋家班在外,若不能早一日见面,汤昭总觉得不踏实。
薛闲云更加头疼,归园氏还善解人意道:“无妨,你忙你的。等你回来咱们再启程去太阳廷。”
汤昭告了假,换了身衣服,匆匆下山。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急迫的心情了。
不,其实急迫倒是急迫过好几次,但那都没好事,每次都是危机临头,逼着他拼命往前赶,哪有这一次自发的迫不及待呢?
希望以后着急的都是这样的好事。
下了山之后,他御剑起飞,化作一道光往宽城飞去。从东山郡再往东,横跨一州之地,也不过弹指之间……
好吧,不开剑法全速,还是得个把时辰。
虽然急迫,但用剑法赶路也未免消耗太大,他从罔两山连夜赶回云州也没有开剑法,那是留着战斗用的。
在路上,他稍微冷静了一点,脑海中却如过电影一般闪过当年的点点滴滴。
父母和陈总去世后的彷徨悲恸,意识到危机之后的恐惧愤怒,被隋家班收留之后的庆幸感激,逃出故乡漂泊江湖后的惆怅,和亮子打打闹闹没心没肺的快乐……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闪过,精明又胆小,老练世故却意外的有一份江湖人义气的隋大叔,干净利索,年轻时是走软绳的翘楚的杜大娘,老实可靠,心地淳厚,耍的一手大铁枪的隋大哥,活泼俏皮,完全继承了杜大娘软绳技艺的阿云,猴儿一样的亮子……
呃,亮子那小子早相认了,暂且不管他,回头介绍他去宗门学武。
隋家班的朋友,当初虽然相处不是全无龃龉,但现在想想只有美好的记忆和满心的感激。他见到他们的心情更迫切了。
对了,刚刚出来的太匆忙,汤昭甚至没换身衣服,更别说带什么东西了。久别重逢,难道不应该带些见面礼吗?
虽然汤昭的随身之物一向装在罐子里,现在也能从里面倒出杂七杂八的东西来,甚至不少贵重之物,但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当见面礼的。厚厚的包一封银子是必然的,但是不适合见面就给吧?
汤昭想了想,心想:我先别这样从天而降落在他们面前,那只会吓到他们。我先悄悄地进城远远地看他们一眼,观察他们的生活,看他们有什么需要,有所准备了再买礼物上门,再看有什么能帮忙的,最好帮他们彻底安置下来,一定要做到周全。
虽然今日重逢,但汤昭毕竟还有太多的事要做,重聚的时间也很短暂,将来能见面的次数也是有限,汤昭肯定想要多做点是什么。隋家班于他不仅仅是有情有义,更有恩。有恩自然涌泉相报。
自然以汤昭的能力如何报答都可以做到,但这事不是一厢情愿的,要对隋家班自己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靠近宽城,汤昭自己降了下来。
幽州不比云州,不是自家地盘,他还是要低调一些。尤其他有了官面上的身份,暗暗代表云州的脸面,这种荣耀有的时候是方便,有的时候也是约束,他不得不顾着影响。
进了宽城,他便直奔马驹桥,听说隋家班这个时候正在卖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