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似乎全黑了一瞬间，又猛然亮起，却如雪盲一般一片雪白。

足足过了三个呼吸，当将她扶起的人把她缓缓放在旁边的座椅上，她才慢慢恢复了全部视野，看清楚了救了自己的人。

真的好……耀眼啊。

她看到的，是一个少年的侧影，正站在从窗外照射进来的一缕阳光中，与阳光几乎融为一体。那么耀眼，不能直视。但她又急着想要看清，只能眯起眼，细细从阳光的缝隙里分辨出完美的轮廓、明亮的眼睛还有那专注而冷静的神情。

一瞬间，圣女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似乎那道照在他身上的阳光也一样照在自己身上。

“你……你是……”

她喃喃问道。但声音出乎意料的细微，似乎是因为她现在全身没有力气……又或者还有别的原因？

这时，她看到来的那个少年人扶起了被扫倒的实验桌，又把跟着桌子一起扫飞的仪器、器皿一一捡起，放回原本的位置，居然很快就做到和以前一模一样。仿佛只有圣女从桌子边移到了椅子上，其他什么也没发生过。

圣女不由暗想：他可真是个细心的人啊。

她就盯着对方整理桌子的动作看，看到他拿起那个装诡异材料的器皿，忙提醒道：“小心，危险！”

那少年回过头，冲她一笑，很熟练地用另一个大勺子一样的容器将盛放材料的容器兜了起来，放在桌子上。圣女看到他的姿势动作，便放心了下来，暗道：原来他和我是一样的。

那少年接着便调整了一下桌上那面高倍观察镜，继续对着那材料观察，圣女立刻大声道：“别碰那个！”

见那少年看向自己，圣女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你不会用，可能会弄坏的。这个还挺难用的。”

那少年指着镜子道：“很难用吗？能具体说说难用在哪里吗？”

圣女一怔，少年笑道：“没有别的意思，我们也要收集客户的反馈的。尤其您是正版客户。若是能改进的，我们会尽快改进，还会对您提出的宝贵意见加以酬谢。”

圣女愕然，目光在镜子下面一串熟悉的标志上扫过，低声道：“白玉生晖……”

少年微笑点头，道：“那是我门中的产业。我看姑娘一桌子我们的产品，还有最新型号，自然是我们的老客户了。您有什么建议和意见都只管提，我们虚心接受。”

圣女道：“原来是你……”她目光流动，雪白的脸颊竟生出一抹红晕，道：“我早知道白玉生晖这个店里有一位非常出色，别开生面的符剑师，不但技术高超，思路也与众不同，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原来是公子啊？”

其实她也知道白玉生晖这店里有不少符剑师，年轻人很多，据说只有一个抓总的，怎么想也应该是个年纪比较大的老宗师，但她总觉得应该是他，因为她希望是他。

不过这回她的直觉是对的。

那少年听了，点头笑道：“阁下应该说的是我没错了。这一套仪器是我们最新上架不过半年的新系列产品，客人竟然也有了，多谢您的支持。”说实话，来这里之前他也没想到，这一套仪器门槛既高，价值不菲，本来也没卖出去几套，竟然还有一套竟到了天魔界的最深处。

圣女脸颊的红晕越发明显，道：“原来真的是你。那我们不算陌生，至少神交已久。我一直想要见你一面，闻名不如见面……”她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但紧接着发现那少年已经在调整镜子观察材料了，不由得懊恼，心想：他这样的大师，自然对这等奇异材料更感兴趣，看到了就像老饕看到美食一样爱不释手，怎么会分心跟我说话？我也不要多说那些闲话了，免得叫他嫌我烦。

她本来想站起来，一起去观察，虽然刚刚那一幕很可怕，但她现在已经不怕了，但稍微用力，便发现身体绵软无力，还是动弹不得，不由得暗惊：这到底是什么材料？这么古怪？碰一碰就力气全无，这岂不是暗算的大好利器？

暗算……这是弓先生送给我的，他是什么意思？

她之前从没怀疑过弓先生，但疑心一旦开头，就有些控制不住，低声道：“这……这是什么？”

那少年抬眼，他似乎以为圣女在问自己，居然回答道：“虽然我也不确定，但看起来像是天外来的材料。”

“天外，你们人间吗？”

“要是在以前，天外可以说是我们彼此的世界，但现在天外应该更遥远的定义了。”

圣女立刻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惊奇道：“会吗？那里的材料会来到我们这边？那不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吗？”

少年笑道：“那可能说明，那个世界现在没有那么远了。碎片已经飘扬到这里，春江水暖鸭先知，突然有一种迫在眉睫的感觉啊。而且我感觉这东西本质和‘剑’有点像。”

圣女道：“剑？哪里像？”她暗想：这才看了几眼，就看出这么多东西吗？了不起！

少年沉吟道：“就是涉及到更高层面的存在，当然具体还看不出来，只是有一点儿感觉。这个东西……我拿走了？我回去找人做进一步的研究。”

圣女一怔，微一沉吟，道：“行，如果你那里还有人力精力去做这方面的研究你就拿走吧，我这里实在是抽不出人手来了。若真的是那个世界的产物，就更可怕了，连我也会中招，将来在虚空中遇到如何得了？唉，这东西这么古怪，直到现在我连一根手指也不能动，这效力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那少年听闻，微微一笑，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道：“哦，最开始你脱力，确实是因为你被这鬼东西抽干了精气神，不过现在不能动弹，却是我控制了你，等我走了就好了。”

“原来如此……什么？！”圣女呆了一下，惊道，“为什么？你为什么控制我？！”

“为什么？”那少年有些费解的看着她，“你没发现我是个不速之客吗？我是闯进来的啊？”

……

圣女一时无言，刚刚这一段时间，她居然真的没想起这茬。

这其实有什么想不出的呢？这个少年，别管他再俊朗、再聪明、再神交已久，也改变不了他确实是完全没见过的陌生人啊？

而且是个人类！

在灵界核心圣地万神谷，突然出现一个人类少年，还不是圣月教，是真正的人，一声招呼不打独自进来，那他怎么看也不是好意啊？

那她刚刚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她刚刚脑子进水了啊？

“你……你是进来偷盗的吗？”圣女的声音颤巍巍的。

“也可以这么说？不告自取应该算吧，但从我们的立场说，我是来争取机缘的，这本是一件公平正当的事，恕在下不承担贼名。但是这个材料……”他指了指桌上的材料，“确实是意外，毕竟它完全是你的东西，还需要你的许可。你既然答应，那也不算私拿了。”

听他说的这样斩钉截铁，圣女好生失望，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救我？”

那少年道：“这又是另一回事，我和你并非仇敌，偶然遇到你遇险，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圣女气恨恨的说道：“你……这么说，你人还怪好的哩？”

那少年笑道：“举手之劳，阁下不用放在心上。随便换其他一个人大概都会如此。”

圣女呸了一声，此时她的脑子才缓缓开始转头，立时反应过来，神色陡变，喝道？“你是来偷取什么的？我告诉你，船已经开出去了，这里什么值钱的也没有，我的这些东西稍微珍贵些的还是你的店里出的，你自然更不在意……”

那少年点头道：“你想的没错……”

圣女怒道：“你竟然是为圣泉水起来的吗？你要取水？我告诉你，圣泉水离开圣泉就一点儿也不灵验了，你就是把水池搬空也没用。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如果你有什么想要提升的材料，你拿过来我给你提升，省得你做损人不利己的傻事！”

那少年摇头，道：“你现在还只把泉水当做提升材料的工具吗？错了，错了，这才叫明珠暗投了。那宝物果然不是你的，放在你手里几个月，连功能都没开发完全。”

圣女不服气道：“那你说这圣泉真正用来做什么？”

少年道：“自然是改变世界。”见圣女神色不服，显然觉得自己是信口吹牛，道，“你若不信，便等着看答案吧。那么，我先走了。”

圣女惊骇，暗道：他这么说，难道已经把圣泉拿走了？这不可能！收取圣泉的关键在我手里，我送给弓余白了，他怎么做到的？难道他们是一伙的？

可恶，他要走了，怎么办？怎么办？

她最后再喊了一声：“谁带你进来的？内应是谁？”

少年一回头，要说什么，突然一笑，道：“此左司马曹无伤言之。”

圣女愕然道：“谁？有这个人吗？”

少年笑道：“没。意思是，不能告诉你。”说罢跳窗而去。只留下圣女瘫坐在椅子上，无能狂怒。